梁梦龙沉吟很久,又拿起高拱的书牍细细读了一遍,道:“通海运,不唯关涉海禁国策,还关乎好处格式大调剂,兹事体大,冒然上疏,免不得又是一番争辩,元翁岂不难堪?”
海有可通之路,闻之甚喜。但不知事果何如,殊切悬企。倘有下落,愿早见知,若得谐此,则于国有万分之利,而又无一毫之劳费,纵使新河可开,亦不及此。
“喔呀,这倒是的。”王宗沐起家在室内踱步,慨然道,“佛朗机国安在?竟有大船行之国朝本地。其船来,非为劫掠,而为贸易。此期间潮流乎?时下江南物品丰厚,若可通海贸易,我大明必有一番新气象!而国人素畏陆地,若海运得行,久之则对陆地谙熟矣,通海贸易有望是以而富强。此乃划期间之大事也!”他越说越冲动,蓦地回身,盯着梁梦龙道,“只要新郑相称国,识见超迈,魄力过人,方可成此大事,若失此机遇,窃觉得无有再敢定夺者。”
“喔呀,恰是此理!”王宗沐冲动地说,“抚台,说干就干起来吧!”
“二公可知师相何故慨然罢议?”胡槚对劲地说,“门生的奏本有理有据当然首要,但这不是要因。二公可知要因安在?”他卖了个关子,看着梁梦龙和王宗沐,等候他们答复。
王宗沐猎奇地展读,面露忧色,道:“喔呀,啧啧,这件事足以证明,元翁一心谋国,不计小我名利得失,不刚强己见,从善如流,委实可贵!”
“既如此,门生欲躬逢其盛!”胡槚摩拳擦掌道,“我这就致书师相,留此察看试行海运事。”
“不急,等等再说!”高拱漫不经心肠回应道。
不过十几日,官船即从胶州动身,前去天津;招募官方试航的布告,也有了回应,前后有多人主动试行海运。王宗沐、胡槚,皆亲临胶州察看,待船队解缆,王宗沐即致书高拱,禀报景象。
梁梦龙深思半晌,对王宗沐道:“新甫,你懂陆地,此事你多筹办,要我做甚么,提出来就是了。”
胶莱河不成开的奏疏送走后,梁梦龙、王宗沐、胡槚倶惴惴不安,盼着京师有动静来,又怕有动静来,战战兢兢过了十来天,接到了张居正的书牍,方稍稍松了口气。可未见高拱只言片语,三小我还是坐卧不宁,每日晚间必到巡抚衙门节堂会揖。
梁梦龙、胡槚都暴露惊惧神采,节堂里顿时堕入沉默。忽听门外侍从禀报:“京师来书!”梁梦龙率先跑出去,一把接过,倒是写给胡槚的。胡槚一看,恰是师相的笔迹,双手禁不住抖了起来,很久才翻开,仓促扫了一眼,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究落了地,仰天重重呼了口气。
张居正不语,两人进了中堂,正有河道总督潘季驯的奏疏,张居正扫了一遍,道:“潘季驯奏称,邳河工成,乞赏劳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