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上前翻开锦盒,暴露一册精彩的函套,上书:少师辅弼新郑高公六十寿序合辑。张居正从函套中取出一本册子,道:“此乃居正等为玄翁祝寿的寿序。”
肩舆到了文渊阁,高拱一下轿,张居正带着新任通政司右通政韩楫、翰林院学士申时行,在门前驱逐。进了高拱的朝房,张居正从书办手里接过一个锦盒,双手捧过甚顶,恭恭敬敬呈递给高拱。
高拱苦笑着道:“但愿是谎言!”说罢,向外摆摆手,“去吧!”
“玄翁,”张居正道,“本日乃玄翁花甲悬壶日,本应摆酒称觞,无法玄翁恳辞;然上寿寿国,其次寿身,居正等不能不略表寸心,是以居正请韩通政代表诸弟子、申学士代表翰林诸大夫,为玄翁拜寿。”
申时行把座椅搬回原处,请高拱归位。高拱请张居正在劈面的椅子上坐下,转脸对韩楫、申时行道:“你们快归去当直。”
“这是甚么?”高拱接畴昔,问。
“高、张失和?!”张居正惊奇地说,他双手一摊,“这,这从何提及啊!”说着,把右手手背狠狠地砸向左手手心,“唯恐天下稳定的屑小,甚么谎言都敢造!玄翁,这等事,要查,看看是谁造的谣,狠狠地清算他!”
“诸弟子集资刻刊,未花一文公帑!”韩楫在旁解释说。
张居正仍然伏地不动,高拱只得上前把他扶起,一扬手道:“好了,不再说祝寿的事了。”
隆庆五年腊月十三日,是高拱六十寿辰。不管是衣冠人物还是布衣百姓,花甲寿庆老是最在乎也是最昌大的。但是,皇上还在病中,整日昏昏沉沉,高拱忧心如焚,事前传话弟子故旧、各部院寺监、翰林科道,是日任何人不得为他庆寿。
张居正的这密意一拜,是给高拱拜寿,但更像是与二十年的友情死别!是以当最后一次叩首时,他竟伏地很久,不肯起家。
“叔大,起来发言!”高拱抬抬手说。
夫人张氏晓得,老头儿是非常正视这个生日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昨晚一回家,老头儿手书“钦慕”二字,叮咛房尧第裱后悬于书房门庭,觉得书斋之名。问其故,方知是取周武公老而向学之义。他自知已垂老迈矣,却又不平老,还想有一番高文为!但张氏也看出来了,入冬以来,老头儿的情感俄然降落了很多,经常闷闷不乐甚或长叹短叹。是因为皇上的病?仿佛也不满是。她揣摩不透,只是悄悄为他担忧。她也曾假想为他做个风风景光的寿庆,既被老头儿决然制止,也只能遵循故乡风俗,在腊月十三这天夙起,例外拦下他,让他在家吃了一碗长命面、一个煮鸡蛋,又把他扶到正房的堂屋坐下,她和薛氏非常持重地给他叩首祝寿。望着老头儿几近尽白的髯毛,张氏伏地叩首的刹时,不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