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楼?!”高拱又惊又喜,但出语却尽是责备,“如何去了这么久,嗯?玩够了?还想着返来?”
“无情无义的倔驴!”张氏骂了一句,讪讪地出了书房。
“不会吧?”高拱不解地说,“看重他守廉有为,方有此任,如何能够无所作为?定然是获咎了人,用心坏他的官声。吴地难治,如何做都有人说三道四,不免。”
高拱吃力地欠了欠身,伸手端起茶盏,又放下,问:“崇楼都到了那里?”说着,从书案上拿起珊瑚串珠,在手里悄悄摩挲着。
房尧第躬身见礼,不知从何提及。
元嗣是张氏的娘家亲侄,名孟男。嘉靖九年前中进士,授广平府推官,考成优良,甄拔刑科给事中,正值徐阶策动举朝逐高,高拱下野后,张孟男即被贬谪汉中同知,一时京中言论大哗,徐阶遂授意吏部,改调顺天府治中,再升刑部员外郎。
“门生又去了常州、宜兴、姑苏、松江,”房尧第又禀报导,“回程时还到了玄翁的故乡,寺庙、道观都找遍了。”说完,似有万般惭愧,捧首搓发,恨不能自扇耳光。
“玄翁,门生无能!”房尧第一进门,“嗵”地跪倒在地,懊丧地说。
高拱蓦地站起家,活力地说:“那你就别说!”
“那咋办?有个小小子儿在跟前,我内心还舒坦些,不的,还不如死了的好!”张氏一顿脚道。
高拱不耐烦地说:“人家有亲爹亲妈,你硬生生把人家拆开?”
“老爷,老爷——!”夫人张氏闻听高拱回府,忙出门驱逐,见他快步往书房走,便在身后喊道。
又到了天长夜短的季候,高拱从吏部直房回到家里,已交了亥时,天涯还影影绰绰间残留着一抹亮光。
“玄翁!”跟着一声密意的呼喊,房尧第从垂花门闪身呈现在高拱面前。
房尧第低头沮丧,不敢再言。高拱烦躁地一扬手:“你出去吧!”
“有啥事,转头再说。”高拱并未止步,用故乡话回应了一句。
高拱点头:“时下与太祖期间,委实大异其趣了,可国朝管理设施,满是基于以农为本,如何管理贸易都会,全无凭依。一些人还动辄祖制成例,安得有良治!”又问,“可知条鞭法试行如何?”
“跟我到书房来!”高拱叮咛了一声,来不及换衣,就径直往书房走去。
“就连邵大俠,也不知珊娘安在!”房尧第声音降落,不知是焦灼还是惭愧,调子有些哽咽。
“玄翁,门生到新郑一看,正热火朝天筑城墙呢!”房尧第走到门口,又回身道,他想说些让高拱欣喜的事,“抚台亲身督办,举全省之力,墙砖四四方方,厚大倍于平常,都是特制的,看那步地,不久就能筑好。”
“一派胡言!”高拱大声呵叱道。他被房尧第的话说得心烦意乱,又不肯再揣摩这等事,一股知名火,就照着房尧第宣泄,“你去了几个月,就访得这些劳什子!”
“门生第一站就直奔丹阳。”房尧第说,“那邵大俠闭门谢客,已判若两人矣!好不轻易方见上了,可他竟然也不知珊娘的下落。”
房尧第又道:“听邵大俠那口气,不唯是他,就连玄翁,也该防备着点儿嘞!”
“另有甚不能讲的?”高拱不悦地说。
“邵大俠惊惧万分,说张居正必当国,当国必杀他!”房尧第以奥秘的腔调道。
房尧第歉意一笑,扶高拱坐下,道:“邵大俠,是被太岳相公赶出都城的!”
“见他做甚?是不是要官来了?”高拱冷冷地说。
“又来了,又来了!好好好,随你,中了吧?”高拱只得松了口,又道,“你知会元嗣,我另有事,就不见他了。”
“转头说转头说!你没有转头的时候!”张氏不甘心,追着他进了书房,“元嗣来了,等你老半天了,你能不能见他一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