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俄然感喟一声:“隆庆元年,徐阁老不容高新郑,老爷误听人言,攻讦高新郑,回过甚来看,老爷我做错了。”腔调中尽是可惜,又带自责。
已是阳春时节,海瑞闭门不出。这天午后,海安从内里返来,走到海瑞临时寝室兼书房里,说:“老爷,有急足送来一书。”
海瑞仓猝拆开来看,是内阁大佬张居正写来的。展开一看,上写着:
海瑞交卸了巡抚关防,便到了南京。他另有一枚总督粮储的关防。总督南京粮储,体例只是一员,并无属僚。他又上一本,要求朝廷把他的这个职务消弭。因已呈请辞职,除按例到南京吏部报到缴凭外,就只能在临时赁居的小院里等待。烦躁、愤激,在这令人堵塞的等候中与日俱增。
“老爷,有啥好清算的?说走,抬腿就能走。”海安小声说,“不过,老爷,还是再等等吧,老爷名誉这么大,朝廷里,谁敢罢了老爷的官?”
李春芳第一个看到海瑞的奏本,嘴巴大张,很久没有合上。当阁臣都传阅毕,李春芳解嘲说:“呵呵,这个海刚峰,竟说举朝之士皆妇人也!照他这么说,我这个内阁首臣,就是个老婆子喽!”
“喔呀,我有些担忧!”赵贞吉咂嘴道,“海瑞的自辩疏里,痛骂时下的言官,说言官‘逞己邪思,点污善类,不为鹰鹯以报国,过为蝇口以行私,营营止樊,人憎惧惮’。这不一竿子打倒一大片嘛!都察院里快炸锅了!不是咱老赵资格老有本钱,还真赛过不了他们!这回好,海瑞又火上浇油,竟痛骂举朝皆妇人,言官们还能不能忍得住,咱老赵不敢包管!”
读到“奖”字,又看到“奉法之臣”四字,海瑞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对张居正的感激之情,油但是生。读着读着,海瑞揣摩出,这是张居正向他表达歉意的。从字里行间能够读出,朝廷不会留他了!
海瑞怕本身听错了,一把夺过邸报,一目十行地阅看,看到裁汰南京冗员的圣旨,他愣住了,用手指导着,逐字逐句地看,总督粮储公然在列!
仆谬忝钧轴,得参庙堂末议,而不能为朝廷奖奉法之臣,摧浮淫之议,有深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