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此番大计,成果公布,迄未闻有物议。”高拱固然一脸怠倦,却按捺不住镇静,对劲地对葛守礼道。
刘介大吃一惊,想不到如许的事,竟能传到高拱的耳朵里,只得红着脸,支吾道:“下吏、下吏知错,下吏只是、只是与驿丞、驿丞戏谑罢了!”
“高先生有何事要奏,无妨讲来。”皇上利落地说。
“说的轻松,晚了!”高拱沉着脸说,“藩台总管一省民事,职守不成谓不重;可你却整日陪着隐士骚人,游山玩水,心机全不在赋税上。不唯省政荒废,所到处所,皆由府县宴请接待,糜费公帑。”他一拍几案,“霸道行当以‘不谨’例,冠带闲住!”
“回高阁老,是下吏所写。”曹大埜答。
“哼哼!”高拱瞪着眼说,“江西的藩库,库官都是你的亲信,你与他们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还没有戏虐够吗?钱哪来的?剥削库银还是拿你的俸禄?”
“不贪之故。”侯必登答。
霸道行内心“格登”一声,顿时就明白了,他私行回家会王世贞的事,被延访到了。这虽大干禁条,但往者没人当回事,遇见高拱这个煞星,事事叫真儿,真按禁条衡人!霸道行觑了高拱一眼,暴露讨厌的神情,萧洒道:“家父年已耄耋,下吏正要奏请致仕奉侍,请成全。”
“不存私心,体例恰当,是乃至公,大计现在次者,已是多年未有啦!”葛守礼也喜不自禁地说。
曹大埜没有想到高拱会问这个,暗自欣喜,道:“禀高阁老,下吏腊月二十六出发,正月初五到京。”
“恕下吏直言。”侯必登也不逞强。
尚未写完,刑部尚书刘自强门外求见。
“曹知县,这是你写的?”高拱举起一份文牍问。
“多谢阁老,多谢台长!”刘介哽咽道,“必改过改过,效命朝廷!”
“唉!”高拱俄然感喟一声,“此番大计,因平时体访既久,参伍又多,乃至于很多事,吏部已然把握,其上官却茫然不知。由此可见,上官于所属贤否,亦甚浪然。朝廷责成官员核名实、祛踏实,任重道远啊!”
“倒是这么回事。”葛守礼捋着髯毛道。
“万岁,万岁,千万岁!”朝觐官边高喊,边跪地叩首。
正月十五日辰时,皇上升御座于会极门,高拱、葛守礼率朝觐官觐见。
轮到潮州知府侯必登了,刻漏显现已交亥时。高拱传令:“外间不必再候!”乘侯必登参拜时,高拱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材矮小肥胖,倒像潮汕人模样。待侯必登坐定,高拱拿起一份文牍念叨:“侯必登,字懋举,南直隶应天府上元县人,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历官河南洧川知县、山东登州知州、广东惠州府同知、潮州知府。居官有直声,潮人爱之。”声音已是沙哑。
以往朝觐考查,皆是布政使、按察使及府官面说各部属贤否,考查即照此定品级去留。此番大计,因吏部照高拱所示建簿册,平时加意体访,对官员贤否已有记录,藩台、臬台及上官面陈部属贤否,若与吏部簿册分歧者,即召其人鞠问面质。葛守礼恐此举获咎各省藩臬二台和知府,劝高拱谨慎,高拱慨然道:“为朝廷官,干朝廷事,得恤怨乎?己务避怨,可使天下无公道乎?”说得葛守礼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只得陪着他照做。藩臬二台及知府面陈对曹大埜考语倶不佳,但吏部查访此人在本县官声甚佳,故特地鞠问面质。
高拱忙道:“广东旧称敷裕之地,乃频年以来,盗贼充满,师旅繁兴,民物凋敝,狼狈已甚。这是何故?”
刘介起家鞠躬道:“高阁老,下吏也是进士出身,能有本日,实属不易。下吏知错必改,恳请留条改过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