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审例由吏部尚书主持,各部院寺监正堂、五军都督府掌印官皆插手。高拱以内阁重臣掌管吏部事,整日忙得团团转,都觉得他不会参与朝审。谁知刑部启动朝审的奏本一到内阁,高拱就申明要出而主持。而后的一个月,他每天夜里都在吏部直房核阅文卷,几近彻夜达旦,凡有疑问的檀卷集合起来,召三法司刑官面究十余日,这才于初三日正式设场开审。
葛守礼道:“并无证据。”
“开口!”赵贞吉呵叱道,“竟敢妄攀主审官为你作证,大胆!”
“奏来!”高拱决然说,又对跪地的老者大声道,“朝廷必会秉公法律,尔等且静候动静,不得再渎扰!”说罢,向侍从挥手表示,侍从大呼一声:“押人犯参加——”
高拱道:“先帝保爱圣体,极其详慎。安肯不问可否,轻服方士之药?又安有服了方士之药遭到毁伤,却坦白不说,持续服用之理?这分歧适先帝的脾气!”
“新郑,若此处可接状,恐朝审难停止。”刑部尚书葛守礼低声劝止道。
葛守礼一看,乃是仇家连袂状告已故锦衣卫都督陆炳的。当年陆炳为了媚上而将谏诤先帝的太仆寺卿杨爵鞭挞致死,又将论救杨爵的户部主事周天佐、巡按御史浦铉折磨致死,欠下血债。现在杨爵、周天佐、浦铉倶已昭雪四年,他们的家人多主要求追论陆炳,皆因陆炳乃徐阶的后代亲家,三法司不是回绝就是敷衍,几年畴昔仍未如愿,是以操纵朝审之机,相约到京,佯装围观,跪地抱屈。
王金这番话,听得世人目瞪口呆。高拱脑海里,闪现出徐阶在他面前说“老夫不会答应胡应嘉伤害到新郑”这句话时那蔼然可亲的神采;现在看来,那嘴脸何其虚假,因此遽然变得非常丑恶!他鼻子里收回“哼”的一声嘲笑,心中暗忖:抨击非君子所当为;但是也不能因为惊骇被人说要抨击,就被抨击两字捆停止脚,对关涉徐阶的任何犯警情事,都一味躲避!如许想着,便大声道:“王金所言先帝服药与阁臣商讨一事,非妄言。”他又转向葛守礼,“大司寇,刑部审理此案,定王金等‘妄进汤药,遂损圣体’,可有证据?”
“罪臣王金、陶世恩、陶仿、申世文、刘文彬、高守中,因‘伪制药物’被拘押,对比‘子弑父律’论死。”王金答复,又喊道,“罪臣委实冤枉啊!”
国制,刑部审结的极刑重犯,除斩立决外,皆羁押大牢,待翌年朝审。朝审前一个月,刑部即将各犯檀卷送阅,朝审之日,事前核阅檀卷有疑问处,提拘人犯参加复查。会审成果,分为情实、缓决、可矜三类,呈报皇上御览,以示慎刑。皇上若在人犯名字上画钩,谓之勾决,即履行极刑;皇上未画勾的,谓之勾免,持续关押,等候来年再按既定法度停止一次。
“本部已复查杨爵等各案,三人确为陆缇帅命令鞭挞或绝其食而致死。”葛守礼侧过脸来对高拱说,“若内阁主持公理,则本部便可上奏。”
“罪臣看这满朝也没有敢主持公道之士。归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干脆把究竟说出来吧!”王金梗着脖子道,“先帝垂死之际,胡应嘉受人指授诬告高阁老,企图激愤先帝杀了高阁老!彼时罪臣奉侍于先帝旁,徐阁老竟要先帝御览胡应嘉弹章,罪臣身为值守太医,天然不能附和,恐先帝受刺激而……徐高老挟恨在心,遂锻造此冤狱以抨击!”
锦衣旗校一拥而上,将几名老者围住,正要脱手拖去,高拱制止道:“慢!状纸呈来!”
“这就是咯!律法或究竟上,弑君之罪很难建立。首要的还不在这里。”高拱朗声道,“若凭推断认定王金等弑君,看似为先帝报仇,实则是诬诋先帝!何也?如此,便是说先帝陨于非命,不得善终!而自古帝王不得善终者,必讽刺后代,其名至为不美。而先帝御宇四十五载,享年六十,寿考令终。自古帝王罕见可比,安得诬为不得善终?先帝末年抱病经岁,安闲上宾,并非暴卒,安得妄断为乃方士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