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瞠目低呼。
“梁儿女人走好。”
而赵高忍了好久,却终还是问了出来:
梁儿眸色清幽,缓缓道来:
李斯亦受其所感,眼中转着些许泪意,悉心安抚:
赵高礼毕,立在原地举目痴望那垂垂离他远去的粹白身影。
她与李斯向来都不是仇敌,也向来都算不得朋友。
李斯和赵高最后一礼。
“左相大人公然是明白人。只是除了你我,天下间另有几人晓得,那被视作冷血偶然的帝王,实在他的情,才是最令世人望尘莫及的。”
赵高啊赵高,那二人的密意我几十年前便已了然,现在你既然也已看破,那又何必再对梁儿念念不忘,作茧自缚?
这么多年来,她亲眼看着这二人从最不起眼的位置仰仗各自不屑的尽力一步一步爬到了明天的职位。
李斯恍然。
听他提及赵政,梁儿多时的逞强仿佛刹时崩塌,眨眼便落下泪来。
“有劳二位大人了……奴婢……信你们会敬他到最后的……时候不早了,奴婢这便走了……望二位今后……各自安好……”
他缓眸看向梁儿,警戒之色已然减去了很多。
本来陛下想默许了他的行动,以调换公子扶苏不死。
而今后,这两人也都将要为他们本日窜改圣旨、谋逆夺位而支出惨痛的代价。
闻言,梁儿终究松下了一口气,欣然叩首。
赵高仍然望向梁儿走远的方向,双眸无焦,欣然若失:
李斯倾身上前,双手将她扶起。
“梁儿女人与陛下琴瑟和鸣、情深至切,多年来我等全都看在眼里。女人且放心去吧,陛下待我等有知遇之恩,为这多年的君臣之情,我们必会经心顾问陛下至最后一刻,极力让他这最后一程……走得宁静平和……”
故而那句“各自安好”,她当真是怀着满心哀叹出自肺腑的。
梁儿抬头望向欲要上前来扶的二人,水眸悠悠,神情诚心。
“如何能够舍得?……可他那般要我去,我又怎能不去?那是……他最后的心愿啊……”
袖中,他下认识的攥紧了从方才起就一向握在手心的桂花锦囊,偶然间,竟是已将那袋口拧得松开了一个裂缝而不自知。
李斯也是一惊。
梁儿女人……你也定要安好……千万不要白费陛下的一番苦心……
李斯之才几近可谓前无前人后无来者,赵高也是文武双全、机灵过人,可他们却唯独全在心智上缺了那么一角,那流芳千古的贤德之名便与他们无缘了……
梁儿虽为婢子之身,倒是真逼真切与陛下行过大婚之礼的女子,受陛下平生独宠,一世保重。
“左相大人,此事若换作旁人提出,下官必不会考虑,但恰好是梁儿女人所提……她昔日曾救过下官的性命,又对下官有保举之恩,重重恩德形同再造,加上她与我等了解多年,她的性子你我都再清楚不过。她虽为女子却意志果断、说一不2、非同普通,下官愿信她有才气将公子扶苏藏好,永不现于人前。”
梁儿亦故意伤之感。
赵高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红了眼眶,但李斯也在,他怎可失态,只得转过甚去不敢再看。
经他这一说,李斯垂下视线,非常慎重的思忖了半晌,终是叹言道:
“传诏的使者已经解缆,梁儿女人若想能追得上,就务必马上出发,而这一走,便再也不能返还了。本来,这才是你方才说的‘最后一面’之意……”
李斯此人遇强则强,梁儿自是晓得奸刁的他不会等闲接下这不划算的买卖,可赵政将此事交于她办,就并非是想要硬攻。
加上她本就是一名环球无双的奇女子,她这一跪,何其贵重?
可此时现在,如此李斯,如此分袂,她竟也生出了几分辩不清道不明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