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狂笑起来,又俄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扎撒着双腿嚎啕大哭!
跟着虬鬤男人的笑声,牢房里响起一阵喝彩,然后牢里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这群人几近没有一个是囫囵个儿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最完整的一个还瞎了一只眼睛,摆布脸颊上各有一个丑恶的伤疤,那是被箭枝射穿了脸颊留下的疤痕。
一个拄着根木棍,左腿齐膝而断的老卒走过来,哂笑道:“郑三经,还轮不到你小子逞能!朱仙镇八百背崴兵对冲十万金兵没有你!汴都城外五百背崴兵冲阵八万金兵,还是没有你!可老子我,在!”
“爹爹他再也不会丢下我们了,我们一家三口会一向一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郑三经转头骂道:“是,老子和你是在临安城边上住了十八年!可那叫住吗?关在孤山营里跟圈里的牛羊有甚么辨别?牛羊还能出去放风,咱能吗?”他转头子不转睛地盯着街上的人流,“咱大宋的都城还是那么美,那么繁华,不枉老子身上多了的二十三道伤疤,不枉老子丢了一只手一只眼!不枉老子写下血书跟着大帅父子冲锋!”
牢头翟九从一大串“哗啷”作响的钥匙里找出一把,将面前这间极大的牢房翻开,跟着翟九的行动,牢房里二十几号犯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翟九一边锁门一边说道:“我只晓得是官家下的令,让你们滚归去诚恳待着,不准再生祸端。另有个大功德儿,你们回孤山营就晓得了!”
董小乙方才呈现在船埠,船上的母子就冒死向他挥手,小孩子等不及地跑登陆,向他飞奔:“爹,爹,我是宝儿,我和娘亲在这里!”
望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鳞次栉比的殿堂楼阁,老卒们浑然如在梦中,路过的人猎奇又警戒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犯人。
“爹爹这回不会再丢下宝儿和娘亲了吧?爹爹会一向一向跟宝儿和娘亲住在一起吗?”
仇十一有些满足又有些绝望隧道:“就这个啊?我还当朝廷真给了我们啥大欣喜呢,看来真正的功德还是轮不到咱头上!”
有人顺手掷下一个铜板,“叮”的一声将这群呆傻的人惊醒过来。
钱塘门外停着一艘划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妇人不断地向岸上张望,在她身边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仇十一一听,就像中箭的兔子一样窜出去,将一个行动困难的火伴抄起背在背上,打了一个唿哨。
“兄弟们,从速回营,有天大的功德儿等着咱!”
老梁的脸上放着光,仇十一的眼里有些湿意,他点头又点头:“你去吧,去鄂州!去投奔你的侄子!我?我爹娘都死了,兄弟先战死了,我就在孤山营,我哪儿也不去……”
老梁笑道:“陛下下旨准予每日二十名兄弟分批出营,日落前归营,只需在书记官处登记便可。在临安城边上住了十八年,兄弟们还没有好都雅看我们大宋的都城,都列队抢着出营!本日总算轮到我了,我得去临安城里好好逛逛。听我的,你们也别急着回营,先逛够了再说!”
男孩眼巴巴地望着岸上的人群,冒死想要寻觅阿谁影象中的身影,他拉着妇人的衣袖,隔一会儿又问:“娘,爹爹咋还不来啊?他不想宝儿吗?宝儿可想他了!”
“甭信他!这小子指不定是失心疯,下狱坐傻了!”
老梁“呸”道:“就这个?就这个我们可想了整整十八年!你可拉倒吧,这还不算天大的功德?哦,对了,来宣旨的天使可说了,从下月起,有情愿回客籍或者是去别地探亲靠友的,登记后也可放行,朝廷还发给盘费和安家费。如果无处可去的,也可持续住在孤山营,朝廷还是给饷银,只是不准肇事,不然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