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笑了笑,半个多月没见,小十七多数是吓坏了。
李旦垂下眼眸,问她:“惊骇吗?”
另一边的程锦堂也饮了李令月奉上的美酒。
李治微微叹口气。
新城公主烦闷而亡,李治愧对mm,提起新城公主时,总忍不住泪洒衣衿。
他额角模糊有些微汗意,停止出征典礼对他来讲,实在太吃力了。
台上的李贤、李显和几位王妃天然看得更清楚。
香风细细,环佩玎珰,宫人们簇拥着盛装的李令月逶迤而来。
两人敛容正色,慎重向李治施礼,寂然道:“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观音悄悄扯李显的衣袖,“你看看承平和永安,贤人喜好嘴甜的人,你如何就不能学着点!”
义阳和宣城的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太子的鲁莽行动不止触怒了武皇后,也在前朝掀起轩然大波,他必须尽快停歇风波。
李治鼓励二人几句,命太子李弘送程锦堂和执失云渐出城。
李治头戴玉冠,着青织金麒麟锦圆领袍衫,端坐在大殿的高台上。
乐舞散去,他把执失云渐和担负此次出征大总管的程锦堂叫到高台上说话。
李弘体弱多病,政务都是由东宫属臣替他摒挡的。以他的心性,难以接受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每天凌晨去含凉殿问安,他歪坐在簟席上,眉眼暖和,笑容温暖。光芒从槅窗外撒入,笼在他身上,斑白的两鬓泛着温和的晕光。他招手唤她,像个普浅显通的长辈,“小十七,快过来。”
她想过李治能够会缠绵病榻,能够会愁闷感慨,唯独没有猜到,他竟然会选在明天为出征的执失云渐送行。
李治斜倚凭几,衣衿疏松。太子李弘、六王李贤和英王李显围坐在他身边,几位王妃坐在另一边。
站在飞楼上了望太液池,水光潋滟, 垂柳依依,清澈洁白的池水中倒映着岸边的婆娑花影。宫人划着划子, 清理池中的枯荷衰枝,船桨划破光滑如镜的水面,荡开阵阵波纹。
裴英娘内心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程锦堂不动声色地搀着李弘,行动谨慎,执失云渐则目不斜视,尽管走他的。
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的不测呈现没有影响到原定的出征打算,前几天裴英娘把抄好的经文送出去了,执失云渐回赠她一把匕首。
含凉殿还是畴前的含凉殿, 廊芜环抱, 亭台整齐,气势恢宏, 巍峨古朴。
宫婢举着漆盘上前,裴英娘拿起漆盘上的犀角杯,“恭祝郎君旗开得胜,早日班师。”
李治的和顺和宠溺,让裴英娘忘了对方也是个杀伐定夺的天子,他对武皇后和武皇后所生的后代有多心疼,对其他庶出后代就有多无情。
他手上感染的鲜血,不比其他天子少。
李令月扭过脸,眉眼微弯,眉宇间的难过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促狭的笑意,“是不是惊骇了?”她摇摇裴英娘的胳膊,“怕甚么!有我呢!”
歌舞既毕,乐工们连续散去,大殿前鸦雀无声。
李治特地调集群臣欢迎程锦堂和执失云渐,武皇后没有列席,六王李贤、七王李显都在场,李旦也在飞楼上张望。廊下是朝中的文武官员,领着二品虚衔的老臣,官居三品、把握实权的宰相,两省常参官,只能插手大朝会的七品芝麻官,本国使臣,宗室天孙,皇亲国戚,世家名流,一个不落,能来的都来了。
殿前和廊下阔朗,足足能够包容上千人同时旁观场下的舞乐。明天文武大臣们都来了,东廊是头裹纱帽、穿圆领衫袍的朝臣们,西廊是环肥燕瘦、珠翠满头的贵妇人。
和李令月谈笑的李治俄然扭过脸,拍拍她的头,“如何不吃?是不是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