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非下官职掌,但为官者,受朝廷俸禄,危急之时断无推委之理。”张矩话藏调侃,邓温顿时神采一变。张矩接着道:“只是删丹尸患未除,还得劳烦邓长史查明泉源,为删丹百姓禳除尸患。”
“道长,本县身为删丹父母官,现在县里数人遇害、本相未明,我岂能坐视不睬,枉顾百姓安危。不管多凶恶,本县也要一查到底。”张矩面色寂然,浑身高低透着慑民气神之气,右手已稳稳地伸至枯荣道长身前,涓滴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矩一听,心中顿生嫌厌。邓温是甘州长史,已年愈五十,历任多个州县,为人间故。张矩平素很少与之来往,猜想他此番前来必然又是碰到难事想要推委。张矩如此看重杨村之事,另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启事、一桩困扰已久的苦衷,以是他不想用心旁顾,可邓温恰好这个时候找来,委实可厌。
粗柳宅院前的空位上站满了杨村的村民,张矩大步走向村民,杨文戊和三个差役跟在他身后。昨晚,张矩连夜鞠问了杨村统统的邻保,他决计最后鞠问杨文戊,好让村里人都晓得,他是在杨文戊家安息了一宿。
“事关社稷安危,裴刺史命州府和县衙速速查办。论刑狱之道,甘州无人能出张明府之右。裴刺史特令张明府马上赶往张掖,助州府查察此案。命本官暂代删丹事件。”
还没进内堂,张矩已闻声屋中短促的踱步声。他深吸口气,排闼而入,不等邓温开口抢先道:“邓长史,实在抱愧。昨夜我删丹呈现僵尸,咬死杨村五人,连村正都惨遭尸祸。我等与僵尸周旋一夜,疲惫至极。若不是幸运碰到枯荣道长,恐怕本日张矩便见不到邓长史了……”
“耆老可晓得?”
张矩晓得,这不过是轻功身法。他悄悄退后两步,唤来刚从张掖返来的县尉,小声扣问寻见枯荣道长的详细颠末。耆老的眼神偷偷瞟向张矩。
“血光之灾?传闻田记的车队昨日在东郊遇害,莫非……”耆老持续摸索张矩的反应。
张矩缓了缓,又接着道:“当务之急必须先攘除尸患,以保村庄承平。县廨已派人买进糯米,延请法师前来降伏僵尸。杨文丁接掌村正,尽速将糯米分拨各户,教诲大师防避僵尸。县廨定会查清尸患之由,给大师一个交代。在此之前,请大师勿要听信谎言,贻误县衙办差,违者依律法办。”
耆老不失时机地问道:“道长,这锁魂钉是何人之物?”
张矩内心暗惊,红牌证是吐蕃禁卫军的凭信,边关州县和军镇混入吐蕃细作并很多见,但混入禁卫军真是闻所未闻。禁卫军混入张掖所为何事?莫非吐蕃王室有人潜入大唐……
饶是纯熟深沉的枯荣道长,内心也不由一颤,他绝没推测这个儒雅的年青县令,做起事来竟有股子狠倔。他并未透露任何情感,安静地取过锁魂钉,放到张矩手中。
张矩故作后怕,道:“被咬的五人已全数降伏,但尸变的启事仍未查明,能够……另有僵尸未除。”
张矩虽已猜透,却并不说破。自小饱读圣贤文章,私与公、轻与重,贰内心自有衡量。生在王谢士族,世受天恩,唯图以拳拳之心报效朝廷,岂可如邓温这般轻易,屈辱家门族姓。他忽又想起他很喜好的汉末曹子建的《白马篇》,“名编懦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张县令,这锁魂钉极凶恶,若……”
几个邻保恐怕引火烧身,大气都不敢喘。特别是杨文戊,连头都不敢抬,他感受耆老、里正的目光都狠狠地盯着他,似在诘责他为何说出宅院的事,而他倒是有口难辩。
“大师不必惶恐,日落之前僵尸不会现身,并且我们已在宅子四周铺上糯米,日落以后僵尸也走不出这座宅院。不幸的是,村正和五位村民昨晚遇袭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