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令,尸患已除。”枯荣道长声量浑厚,在场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宅子阴气重,龙柳可辟邪,只需按我之前所讲的体例扶养,七今后便可规复如常。”
“这个不好说,村中克日可有陌生人出入?”
张矩饶有兴趣地看着枯荣道长,不发一言。道长被他看得有些不安闲,手中树根点地,目光一凛,接着道:“锁魂钉极罕见、也极凶恶,修行不敷恐难逃血光之灾。”
两人目光相对,一边是春江初融,一边是墨寒深潭。张矩总感觉道长的眼目有些非常,似在有节律地跳动,但细看之下,又并未跳动,甚是奇特。
耆老一听,暗自舒了口气,脸上皱纹弯出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又僵住了。因为他发明张矩正在瞅着他笑,笑得令人猜不透。
逾改下官职掌,让删丹县令去查张掖的命案?这等事毫不会是裴刺史的主张,倒更像是邓温的算计。此案如果激发战事,他可满身而退,如果化解兵燹,他也算保举有功。
待世人散去,张矩问起僵尸之事。枯荣道长从五六年前删丹僵尸事件提及,所言之事大多已为删丹百姓口口相传。说到龙柳的风水形局时,道长身后的弟子拿出一团绣着八卦的灰绢帕,展开后内里包着一枚银钉,钉头纹样呈古怪的六角。
“事关社稷安危,裴刺史命州府和县衙速速查办。论刑狱之道,甘州无人能出张明府之右。裴刺史特令张明府马上赶往张掖,助州府查察此案。命本官暂代删丹事件。”
“道长,本县身为删丹父母官,现在县里数人遇害、本相未明,我岂能坐视不睬,枉顾百姓安危。不管多凶恶,本县也要一查到底。”张矩面色寂然,浑身高低透着慑民气神之气,右手已稳稳地伸至枯荣道长身前,涓滴没有回旋的余地。
“耆老,这田记车队押送的是谁的物货?甚么物货?从那边买的?”张矩俄然问道。
枯荣道长拜辞分开,张矩安排好杨村余下之事,正欲带里正回县廨问话,却见县尉冯万里又仓促赶来,靠近张矩小声道:“邓温急着找你,现正在县廨等待,仿佛有极要紧的事。”
一宿未眠,他并不感到疲惫,反而有些镇静。他要保持复苏的脑筋,明天另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有些事他已经等了好久。
耆老不失时机地问道:“道长,这锁魂钉是何人之物?”
已过申时,候在东厢外的冯万里正心急如焚,见张矩终究走出偏房,仓猝凑上去说道:“明府,邓长史已经催了七道……”
粗柳宅院前的空位上站满了杨村的村民,张矩大步走向村民,杨文戊和三个差役跟在他身后。昨晚,张矩连夜鞠问了杨村统统的邻保,他决计最后鞠问杨文戊,好让村里人都晓得,他是在杨文戊家安息了一宿。
不一会儿,一个青褐玄冠、身形枯瘦的老道走到人群前,向张矩作揖见礼道:“贫道枯荣拜见张县令!”此人粗眉细眼、宽额阔耳,手里所持既非拂尘、也非快意,而是高约七尺的树根。
张矩带着差役陈7、牛2、另有里正赶回县廨,张矩将里正悄悄带到东厢一间偏房鞠问。偏房虽不似公堂巍然,但经年断案的寂然之气已经渗进了衙门的每一砖、每一椽,透着慑人的严肃。
“哦,耆老认得枯荣道长?那真是太好不过!传闻这宅院就是得枯荣道长指导才修造的,他定有体例降伏这宅子里的僵尸。道长现在那边?我马上差人去请。”
耆老摇点头,张矩看着他,就仿佛正在戏场里看参军戏,然后话头一转,道:“多谢道长此番脱手互助。这锁魂钉是本案的首要物证,就交由县廨措置。”
一番客气以后,枯荣道长和两名弟子向粗柳宅子走去,他们走路的身形很怪,仿佛是从糯米地上飘过,道帔飒然、仙风绝俗,引得世人回身望着他们,收回阵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