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烨人高腿长,先捡了两个大的蜜橘在手里,转到门边分一个给怯怯站着的宝玉。
莲溪见永嗔固然口中说着“跟他们生甚么气”,神采神情却毫不是没活力的模样,恨恨道:“编出这些话的人,真该下天国煎油锅!”内心不平,虽永嗔不与小子们计算,他却要暗里里经验一二,因又怒道:“他们尽管嘴上说着痛快,却不管旁人送了性命。”
实在这些公子哥们抢这两篓子蜜橘,倒不是为了东西,只是合法调皮的年纪,甚么东西凡是有人抢着,便觉成了天底下第一等的好物。
那银虎乃是姜氏娘家的子侄,倒也罢了。那素蛟倒是奉国大将军牛守定之子,舞刀弄棒是自幼学惯了的本领,更兼生得高大,人却霸道,遍上书房里没有一个是他敌手。众伴读自是不敢惹他,至若皇孙等人,却不好同他实际——玉器老是碰不过石头的。
他便晓得这是福州贡橘,到了都中宫里,分到上书房里只得两篓。
成烨见闹得实在不成模样,又见成灱气得似要晕厥畴昔,只恐事情闹大了都脱不了干系。他便上前一步,笑道:“成炠,就饶过墨香这一遭吧,不过是为了个橘子……”
成炠的二叔,恰是太子永湛。
成炠嘻嘻一笑,叫道:“好五哥,你倒真是三叔的亲儿子。”他学着成灱口吃模样,“回、回、回……回了皇祖父——嗳哟,真吓死弟弟我了。你要见皇祖父,先摸准乾清宫的门往哪边开吧!”
成炠年纪小,挣不开成烨的手,发狠道:“好啊,为了个外四路的小子上来助打‘承平拳’,他是你哪门子的好人?”他力不能敌,说话却阴损不似孩童,“好哥哥,你生母死的早,难不成这墨香他娘,也是你生母的表妹不成?”
宝玉笑道:“比平常家中吃的倒清甜些。”
成灱见伴读受辱,气得两手发颤,口唇颤抖着道:“好、好、我……我去回了……回了……皇祖父……”
成烨便将手中剩的一个也剥开递给他,“你既喜好,就多吃些。我倒不爱吃甜的。”
内里成炠还在嘲笑,“十七叔大半年不来上书房了,你还想哄我?我奉告你,别说是十七叔来,就是二叔太子来了,我该如何说还如何……”他一语未了,已瞥见永嗔转过影壁暴露身影来,顿时就像被猫叼走了舌头般不会说话了。
成烨见劝不住成炠,却也不敢再留在这是非之地,回身拉了宝玉的手,只道:“随我回住处去,别理睬他们。”
但是既然是争抢,不免有人失色了尊卑。
上书房众皇孙中,五皇子第三子成炠是最为娇惯的。
当日姜氏诞子,五皇子永澹以“炠”字为之名,乃是寄予厚望,以此子为第一等之意。
便要素蛟和银虎,一边一个按住了那墨香肩膀,令他跪下作狗爬。
成炠一巴掌打落他递过来的橘子,嘲笑道:“成灱随了三叔的口吃,好歹也是儿子肖父;你俩倒是好,虽是我的亲哥哥,倒都学了二叔的弊端——难怪父亲每常在家,总也看不上你俩!”
成灿见弟弟说出这话来,大惊失容,慌道:“快开口吧,这是甚么处所?好不好的,我们家去实际……”
这成炠既有父亲宠惯,又才七岁,恰是人嫌狗憎的调皮年纪,一贯在上书房恶劣,连徒弟也管束不住他。
成炠却一仰脖子,大声道:“我偏要说,你怕了就离远些!”又发力狠踹已被压着跪倒在地的墨香,恨恨道:“你这小子奸猾不是东西,每常说些好听的,哄得我这俩哥哥倒为你拉偏架,小爷早就看不惯你!”
成烨看他模样,笑道:“但是好吃?”
永嗔勾着嘴角,慢慢道:“急甚么,且听他另有甚么好话。”虽唇角勾着,眼中却殊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