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开口,永嗔先粗声粗气道:“你如果来劝我别往江南去的,便不必开口了。大不了,我不跟哥哥一条船便是。”
“送去毓庆宫。”
“爷,可别冻出弊端来。”莲溪张着狐裘为他披上,一面哈着气骂道:“贼老天!本年这夏季冷得邪乎。”
莲溪顺势往地上一趴,一脸含混,仰着脸问道:“爷,今儿这是哪一出?”
永嗔“哼”了一声,绕着莲溪转了一圈,把他打量得满脸惴惴不安,这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方敖猛地噤声。
寒冬未消,凶信传来,蔡世远旧病缠身,没能熬过这一年。
“以是说嘛……”永嗔语气欢畅起来,“我既然懂了这事理,便马上定了明日要去看望另一名徒弟。刚巧林徒弟述职在京。倒是不消千里迢迢往姑苏跑一趟了……”
莲溪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下,也不活力,目睹郡王爷已纵马跑得人都不见,他倒是“嘿”得一声笑了。
灰瓦白墙的小院外,漫天雪花下,永嗔揣动手,看莲溪上前叩门。
在黛玉还小的时候,他倒是能随性带她出外玩耍;现在都大了,若要在贾府再见黛玉,依礼当于长辈跟前儿,隔着屏风才气说上两句话。
“王爷美意。”蔡慧仿佛思虑了一下,“民女居于闺中,于外事故意有力,烦请王爷为泽延择一名师。”说着屏风影上拜了两拜,又道:“民女父母早亡,未能尽孝祖父跟前。现在祖父既去,民女愿代父职,于祖父母下葬之处,结草庐守孝,以全父老哺育之恩。”
“哦?”景隆帝本日表情甚好,笑道:“小十七,你在西北效力,杀得柔兰昂首称臣,谁敢说你不堪重担?太子是要去革清吏治的,你也跟着去——只怕是想享用江南风景吧!罢了,朕就成全你,只当是嘉奖你的军功!”
“爷,您还要出去?”
他望着太子哥哥,终是不能放心,出列朗声道:“儿臣鄙人,固然不堪重担,却也想跟从太子哥哥,往江南走一趟。”
次日上朝,议到五皇子永澹这几年管理黄河,卓有效果。
太子永湛回声而出。
永嗔也笑,又道:“蔡教员傅这一去,我内心常常想,畴前他在的时候,我如何没多去看看他?昨儿做梦,又梦到回了小时候,窗课不消功,蔡徒弟在上面讲课,我鄙人面描《西纪行》的连环画。气得蔡徒弟吹胡子瞪眼。梦里年纪既小,只知玩乐,一派荒唐的欢愉。及至早上醒了,拥被而起,望着窗外一地皑皑白雪,又悔怨又难过。只是畴前调皮,那里晓得有些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过一日少一日的……”
蔡慧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平静有力,“劳殿下挂记。蔡氏并无旁支,蔡慧与弟泽延便是全族。”
“本王记得,你有个子侄,想往鹾政上效力,情愿投在林如海大人门下的?”
蔡慧的父亲蔡子真乃是独子,早已死在山东任上;奶奶葛氏数年前便故去了,只要爷爷蔡世远苦捱了这些年,将一对孙女、孙子哺育成人,现在也放手西去。
“我这便去取了他的窗讲义子来。”苏子墨说着便要退下,目睹永嗔神采暗淡,忍了忍,还是劝了一句,“蔡教员傅之事,您也不要过分伤怀……”
方敖下了猛药,“诸多皇子中,军功卓著者唯有忠郡王与勇郡王二人。现在皇上点您往江南革清吏治,乃是为您在武功上积功劳。勇郡王自告奋勇,与您同业。异日论起来,武功武功——皇子中另有谁能与他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