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拔刀之时,疼痛难忍,太子哥哥却不肯呻·吟出声,忍耐之下撞翻结案几。
黑衣壮汉中又有人将昏倒中的柳无华夹在腋下,原躲到马车底下的“黄泥螺”也哆颤抖嗦换了衣裳。
永嗔神采一步,拔腿就往船舱迈步,走出两步又觉不当,转头一看,公然便见鹤草站在原地打量着他。
永嗔伸脱手来,与鹤草击掌为誓。
鹤草在一旁冷眼看着,冷不丁来一句,“可像你那蔡教员傅?”
那感遭到火烤炙热的老马嘶鸣一声,迸收回求买卖志,一改方才慢吞吞的速率,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
他说到此处,回想道:“你是晓得我的。若不是体味我是这么个动机,便是再胆小包天,也不敢喊我入宫,欺瞒你那皇祖母。”他的目光暗淡下去,哀伤道:“你狐疑我为何要救蔡家那孩子。当初,你那十六哥带兵来剿匪,专门挑着杀死了我的孩儿——与蔡泽延普通年纪,不过四五岁,聪明又聪明。”
说不得对于彼时十六皇子永沂来讲,奶娘与农户的谎话,乃是正打盹有人递枕头;既给永嗔做了情面,又加了一道功绩。至于蔡家独苗,鸠占鹊巢,又算得甚么?或许在十六皇子看来,蔡家独苗早已死了;返来的究竟是谁,又有甚么干系?
永嗔便道:“晓得甚么样的谎话才最实在么?”他自嘲一笑,“便是连说的人也信了的谎话。”说完,回身大步往船舱走去,挑草拟帘往里一望,只见倒是太子哥哥身边的案几被撞倒了——他左臂上的匕首倒是已经取下了,蔡泽延正在他身边为他包扎,大夫清算着药箱。
现在的鹤草,却与少年时的面庞大不不异了。少年时的他,面庞清俊,让人望之便生好感,不然皇太后也不会那么轻易信赖他。现在的鹤草,最惹人谛视标,倒是左脸上从额角一起横劈到下巴右边的一道刀疤。这疤痕触目惊心,能够想见当日挥刀之人如果力量再加上一分,现在的鹤草便是已被削去了一半脑袋的死人了。
本来这反、贼头子不是别人,恰是当初假扮佛门后辈,帮永嗔骗皇太后的鹤草。
永嗔却并不惶恐,安坐在马车内,对太子哥哥道:“莫慌,是我的人。”
永嗔看了他一眼,心下奇特,怎得有种莫名的眼熟;因又盯着他细心辨认。
永嗔看了一眼太子哥哥左臂,插着匕首的处所血迹都变成了乌色,因笑道:“我们二位内里话旧。倒是劳烦你叫个会医术的部下来,为我哥哥拔刀。”
鹤草点头,鼓掌呼唤黑衣壮汉迩来,叮咛了几句,便表示永嗔出去说话。
“那奶娘与农家一心求活,天然是甚么大话都敢说的。十七爷的哥哥被人蒙蔽了也是有的。”蔡泽延答复道。
说不得真是诚恳打动了佛祖,已是七十余岁的人了,身康体健,从五台山传返来的奏报上看,竟比景隆帝还要安康些。
“且慢。”太子永湛嗓音里另有经历过剧痛后的沙哑,他那双茶色的双眸盯着低头转过来的永嗔,脸上是少有的严厉,“你与那鹤草……做了甚么买卖?”
这事儿当初让景隆帝发了好大脾气,一则为永嗔胆小包天,不尊亲长;二则为永嗔找的这鹤草,乃是个实足的反、贼。不过当初永嗔与鹤草多么机警,早在景隆帝查处之前,鹤草便溜出京都,不见人影了。
鹤草悠悠道:“生下来是个甚么身份,没人能挑选。便比方你生下来就是皇子,你那哥哥生下来就是太子——我倒是生下来就是反、贼之子。”他说到“反、贼”这个词时,竟然没有愤激,只是淡淡的,“在前朝是皇子,在当下便是反、贼。原也没甚么。我你是晓得的,从没有真要抵挡朝廷、复立为帝的动机,我是个识时务的人,所想不过是,带着父亲留下来的人,和身边跟随的弟兄们,混口饭吃便是了。如那山上的强盗,河上的青帮,挂着凶恶的名号,却极少逞凶斗狠的——大师都不轻易,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