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正吃得鼓起时,槛外来了一人,穿戴貂毛大衣,戴着麂皮手套,提着几样面子节礼,满脸堆笑对着仨人拱了拱手:“唷,这味道几里外就闻见了,夏老板倒是会吃。”
白老板送来的礼,夏颜只收了一半,另一半按俗又还了归去,至此两人也算有了口头商定。
“我瞧着也像是字儿,现在有钱人家不都时髦在衣衫上绣经文么,没准鞑子也好这个,是个男人给自家老娘定制的,也是个怪人。”手上的针钝了,夏颜顺手往脚边的石头上磨了两下,才又订好一颗盘扣。
夏颜呷了一口茶,抿唇而笑,也不接这话,反倒左顾而言其他:“听闻白老板的公子中了相公?恭喜恭喜。”
待送走了这位主顾,夏颜便把柜台上清算一番,提早放了曹娘子回家去:“过两日就是年三十儿,剩下几天都许了你假,按例算你人为,年底了也给你包个红包,这俩月辛苦你了,只年后你就不必来了。”
“唉,您是不知,现在丽裳坊也是买卖难做,这不前儿个梅老板才出门要账去了,大年下的,若不是日子难过,谁还吃这苦头。”白老板流暴露这一两句,就是想哄她欢畅欢畅,可见她还是不肯松口,只得在内心骂了一句小狐狸,又绕回话头,“我也晓得,现在家家艰巨,不如如许,夏老板今后帮衬小店,一概六折如何?只求您多照顾些。”
本年过年可比往年热烈很多,何漾中了举,连隔着两条街的也来送礼,光是一家家行礼就费了七八天工夫,小骡车上堆满了东西,一日跑上十几家,一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
“忸捏忸捏,不及何孝廉出息高远。”甫一被岔开话题,白老板内心有些不乐,这就是不想合作的意义了?
可这代价天然是压得越低越好,夏颜内心拿定了主张,却不孔殷,说完了科举又绕到旁的话题,现在是织云坊有求于她,架子天然要端起一些。
眼看初十快到了,夏颜推拒了统统来往情面,把客岁底定制的那款衣裳裁了出来,何漾偶然间撞见了这块料子,拿在手里打量半晌才道:“这上头的绣花倒像是蒙文。”
又是一年一度广阳王府元宵宴,老百姓们就在外头听个热烈,梅记教坊带着新采买的舞伎去演舞了,西坊市的舞龙舞狮绕城转了一圈,夏颜把新做好的衣裳熨烫平整,此次又上新了十种款式,连那开春的单衫都挂了出来。
不过两刻钟工夫,先前下单的那位客人又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张票据,上头记取的尺寸数量工工致整,还标记了一些熟行话,明显是个会裁缝的人写的,夏颜心下惊奇,却也没有多问,细心收好了。
肉太硬了提不动刀,少不得还得何大林亲身来切,一寸长的小肉片串在铁签子上,放在炉火上烤得油滋滋的,夏颜花大代价买了几两西域香料,捻起一撮孜然撒下去,喷香直往鼻孔里钻。
初十这日一早,夏颜就开了铺面,门口的泥地被冻硬了,冰渣子铺了一层,一不谨慎就会滑跤。夏颜从空间里割了块红地毡铺在外头,新年开业第一天,总得打扮得靓靓丽丽的。现在这条街上还冷僻,平凡人家得过完了元宵才赶工做活,夏颜见摆布无事,便把画具铺展开,在柜台上就练起画来。
夏颜当时没重视,听了芝姐儿的话倒是惊奇,这还是梅廉从江南带返来的一盒子湖珠,她做了十多个腰饰,送了很多给梅廉做情面,想来是他的朋友也未可知,当下也未多想,只清算了料子,关门落锁。明儿一天还要盘点,再接下来就是热热烈闹过年了。
白老板喝了一口茶,连沫子也一并咽下,随便打趣道:“夏老板,比来朱紫事忙,都不来帮衬小店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