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旁的,本就是长工,日子到了罢了,”夏颜只说这么一句,曹娘子脸顿时青了,咬了牙回身就要走,又被叫住了,“等会儿,铺子里的钥匙可在身上?”
曹娘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拽下腰间的钥匙,一气儿扔到柜台上,撞倒了小插瓶,猛一回身走了。
起初下单的阿谁蒙脸大汉准期而至,仓促付了尾款就把货提走了,夏颜追出去叫了两声也没转头,手里捏着空落落的牡丹笺,上头的贺词将将只写了一半。
夏颜眼看这阵仗怕是不能善了了,只得沉了沉气,又软和了腔调:“我同嬷嬷们去便是,只是总得知会我家里人一声,免得他们担忧。”说罢就瞥见隔壁店铺的老板在门口张望,同他打了一声号召,从袖子里取出银子塞畴昔,请他往家里走一遭。
何大林在外做工连续几月没吃好,甫一闻见这野香,那里还顾得上其他,嘴里塞满了,嗯嗯哈哈应了,吃完十串子还不过瘾,又去切了一盘子来。
夏颜见来着不善,谨慎地握起手边的熨斗,低低徊答了一声“是”。
夏颜呷了一口茶,抿唇而笑,也不接这话,反倒左顾而言其他:“听闻白老板的公子中了相公?恭喜恭喜。”
织云布庄的白老板进了屋,把礼品搁在堂屋桌子上,客气同三人见过礼,才由何漾引入阁房喝茶接待。夏颜手忙脚乱把煤炉子熄了,肉也采集进盆子里,往灶台上随便一搁。烤串虽香,可到底吃相不雅,一家子关起门来吃喝便罢了,当着外人可就失礼。
芝姐儿面上一红,绞了绞腰间新带上的坠子:“我觉得是熟客,那人腰上也别着如许的坠子,我瞧见了上头的荷包,绣着欢颜俩字呢。”
本是好聚好散的事儿,她偏要这般做派,夏颜嘲笑两声,收起了钥匙,把被弄乱的柜台又重新清算了一遍。
夏颜此时面上不露,内心却策画了起来。
又是一年一度广阳王府元宵宴,老百姓们就在外头听个热烈,梅记教坊带着新采买的舞伎去演舞了,西坊市的舞龙舞狮绕城转了一圈,夏颜把新做好的衣裳熨烫平整,此次又上新了十种款式,连那开春的单衫都挂了出来。
“来岁我们躲回籍下去吧,这么折腾可吃不消,”夏颜把衣衿的扣子解开,掀了两下扇风,一股子热气窜出来,“下午咱烤羊肉吃,小武子前儿送的一条羊腿还没动呢,我挂在檐下头,怕是早冻硬了。”
肉太硬了提不动刀,少不得还得何大林亲身来切,一寸长的小肉片串在铁签子上,放在炉火上烤得油滋滋的,夏颜花大代价买了几两西域香料,捻起一撮孜然撒下去,喷香直往鼻孔里钻。
曹娘子先还喜笑容开,听了最末一句,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瞪圆了眼儿,喉咙里咕噜作响:“店主,这是为何!”
一家子正吃得鼓起时,槛外来了一人,穿戴貂毛大衣,戴着麂皮手套,提着几样面子节礼,满脸堆笑对着仨人拱了拱手:“唷,这味道几里外就闻见了,夏老板倒是会吃。”
白老板喝了一口茶,连沫子也一并咽下,随便打趣道:“夏老板,比来朱紫事忙,都不来帮衬小店咯。”
白老板见一计不成,便转了话头,苦下脸来哭穷:“唉,如此买卖难做,这个年实在难过,长此以往,我一家长幼都要嗑西北风了。”
夏颜当时没重视,听了芝姐儿的话倒是惊奇,这还是梅廉从江南带返来的一盒子湖珠,她做了十多个腰饰,送了很多给梅廉做情面,想来是他的朋友也未可知,当下也未多想,只清算了料子,关门落锁。明儿一天还要盘点,再接下来就是热热烈闹过年了。
眼看日头晚了,便把防尘罩铺好,筹办落锁回家。俄然日光一暗,店里闯进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边上阿谁夏颜见过,恰是姜王妃的乳嬷嬷,打首的阿谁婆子年纪最大,恶狠狠地瞪了夏颜一眼:“你就是夏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