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个四五十岁的夯汉,他背面跟着个抱孩子的婆娘,两人面黄肌瘦,嘴唇枯燥起了皮,立在门外摇摇摆晃,目睹一个不住就要倒。
“唉,你是不知,现在咱乡里也遭了蝗了!乌压压一大片过来,刚甩穗的庄稼一粒不剩,”招娣爹瞥了一眼婆娘,又饮了一口水,才艰巨道,“现在倒有一条出、前程,隔壁村王善人家里还不足粮,你也老迈不小了,总得嫁人,前儿个他送了二升米面并五十个鸡蛋来,想替他家大小子说亲……”
招娣爹又喝了一碗水,拿袖子一把抹了:“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你,你这儿……可好?”
蔡大婶一听汤大师的名头立即咂了舌,汤氏一根绣花针都要好几钱银子,更别提如许的大物件了。想起店主另有一把汤氏裁衣剪子,又是恋慕又是感喟,自家做了大半辈子衣裳,连一套姓汤的东西都没攒齐备,当下又策画起手头的银子,考虑着是否也要托人买一把好剪子来,汤家的买不起,小泉家的倒能凑出来。
现在叫招娣的女孩儿多,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铺子里这一个,当下也不敢认,只让芝姐儿去把人请来相看。这几人身上打了重重补丁,一头一身的黄泥土,夏颜不敢让人进门,就去厨下端了一碗水递与他们。那男人道了谢,自家饮一小口,把剩下大半碗都给了婆娘孩子。
“店主,您寻我?”蔡大婶第一次来这间屋子,四下里都猎奇,比起方才那怪机子,劈面墙上满满铛铛的衣料彩珠更吸引视野,特别是当中四幅撮花插屏,可不是外头常见的技术。蔡大婶本身也会些印染工夫,甫一见如许的佳构,顿时心痒难耐想去瞧个究竟。
何大林不懂制衣,可汤大师的名头却如雷贯耳的,他们这些做匠人的,如果有一套汤大师亲制的东西,做起活儿来都事半功倍。
夏颜打的主张就是把机子改革得浅显后,便大风雅方揭示出来,越是藏着掖着反而惹人思疑。这期间缝纫机不能量产的启事主如果出产力低下,没有大机床制造零件,浅显匠人要做一个齿轮就得破钞个把月时候。可顶尖匠人也能做出凡人所不及的零件,比如那弯弯绕绕的连环锁、构造匣子,就连后代也难仿造,像汤大师如许拔尖匠人,若真有详细的图纸,自家打造个机头也不是不成能的事情。
夏颜转了两圈手轮,见并无毛病,这才放下心来。趁何大林出门的空当儿,又把机子收进空间里,甩甩衣袖就往铺子走去。
“还是考功名好啊,子孙三代都吃穿不愁了。我那侄子现在也开了蒙,家里就盼着这根独苗呢。”
粮价涨了,物价也十足跟着涨,夏颜铺子里的衣价也涨了些。现在就闪现出平价的上风了,以往爱帮衬中初级裁缝的主顾,灾年里也把目光略放低了些,欢颜裁缝天然成了最紧俏的货色。一日两百来件衫子的出货量,让几个长工都咂舌,三不五时就聚到一起会商店主如何能做出这很多来。
蔡大婶谨慎捧着画册应了,临出门前又回望了一眼纱帘背面的机器,夏颜见她满脸猎奇,悄悄笑了:“这是汤大师做的缝衣机子,比平常手缝要快些。”
七月中旬,老天爷热得叫人喘不上气儿,听闻又有几个县遭了蝗,城里的粮价也是一天一窜,本来能吃上一干一稀的人家,现在也只得顿顿喝粥汤了。
城里粮价虽高,倒也算过得去,还未到缺粮少食的境地。可邻县的日子却不太好过,断了口粮的人家不得不卖儿卖女,一时候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宵小鼠辈频出,欢颜铺子一月里就遭了两次贼,虽丧失的数额不大,不过是一两件衣衫,可出了如许的事儿,几个女人的内心都有些惴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