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里的老母鸡抱窝孵出了几只小雏,湿哒哒的伸长了脖子叫喊,连毛都没长齐。夏颜拿草箩子装了些稻草碎,把小鸡崽捧了出来,刚出壳的小鸡不消喂,饿上一天也不打紧。
雷县令想了一回,感觉此番战略确切可行,戋戋九万贯钞连三百头牛都买不齐,想来也翻不出浪花来,便点头应下了。
尚衣公公一个头两个大,这已是本日第三波找来评理的了,这些大小姑姑都不是好惹的,他还想在这宫里保养天年呢。谁也获咎不起,只好陪着笑请几位姑奶奶稍安勿躁,自个儿必然把这事儿圆得妥当。
“这个也不难。”招娣脸红红的,回说道。
这里住的都是宫女,来交常凡人天然很多。各宫主子明争暗斗,下头宫女也家数林立。常日里争宠幸荣光,也争吃穿用度。三百套宫装掐尖儿放了下去,已是惹人不快,待到其他各宫也领了衣裳后,再同最早的那批一对比,立即就分出高低,后宫里顿时炸开了锅。
师爷见人去了,凑到雷知县身边小声道:“此时圣驾还未回銮,何县辅毕竟是钦定的,大人不成暴躁,且仅凭此等小事不能拉他上马,不如把农桑之政全权拜托于他,待来岁稼穑倒霉,收成不佳,再将他定罪,届时大人也可落得个爱民体恤之名。”
回到家时,就见着自家老爹蹲在地上,守着一窝绒毛小鸡逗弄,脚边搁着一只碗,泡着黄澄澄的小米,何大林不时捻起一撮米,喂到小鸡嘴里。
何漾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拇指贴上了她的手背,悄悄蹭了蹭:“这我也晓得,可买些甚么大宗商品才好?我这儿又没有销路。”
芝姐儿甫一闻声响动,就惊得睡意全无,听了胡染娘的话,更是睁大了眼睛,到嘴边的哈欠也硬生生憋了归去,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传闻这凌州夏季极寒,左不过半月就要上身了,先拿去晒了再收箱罢。”
“刚出来的小杂毛,莫非还丢掉不成?这老母鸡也识相,晓得家里冷僻了,孵了几只小玩意给我解闷儿,”何大林把染了鸡屎的稻草抽出来,又换了一层新的,瞪了何漾一眼,“甚时你也生出个小崽子来,我也替你照看!”
一边的芝姐儿撑着头,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先时还兴趣勃勃看她画花,这会子已点起豆子了。昨儿个她睡得更晚,这几日确切忙累了她。
何漾既不叫屈,也不辩驳,等他骂得纵情了,才沉了声音道:“大人既把农桑之政交给部属,部属定当经心极力,只大灾刚过,牲口行也丧失惨痛,相牛的里手说那牛口成色不佳,此时冒然买了来下田犁地,劳民伤财不说,更是做那无用之功。”
何漾忙不迭跑了,跐溜钻到了厨房里。夏颜正在煎锅贴,屋里油香满溢,举着长竹筷子的小手一翻,锅贴就被煎得两面金黄。何漾转头望一眼老爹,见他还在喂小鸡吃米,敏捷从背面抱了一下,鼻尖悄悄蹭了蹭她的发顶,在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油香味儿。”
论起农技,雷县令天然一窍不通,他被这一通话堵返来,竟找不到辩驳之处,瞪了眼儿正想着如何抓他小辫子,一旁的刑名师爷递了话来:“何县辅所言甚是,只是眼下正值秋耕之际,乃来年春芽之本,农夫无牲口互助岂不劳苦,还是先把这事儿办美满罢。”
蔡大婶举起茶盏饮了一口,吐了茶沫子道:“先去把前后襟缝起来罢,如果有一针歪了,但是要打手板子的!”
其他三家送来的衣裳都算浅显,就欢颜的最拔尖儿。老祖宗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公然不错。事到现在,他也不晓得请欢颜来接这笔活儿,到底是对是错了。可肠子悔青了也无用,总得把剩下几百件再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