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漾见了这景象,脖颈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招娣被泼了一头冷水,神采有些发白,先还信心满满的模样,转眼就偃旗息鼓了。
“等这起料子交了货,你再好好歇会儿,现在给我打起精力来,点蜡可不能有半点草率,不然色彩一浸就有瑕疵,按店主的性子,这块好料可就不能用了。”
前院里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刚接到一笔大单,宫里缺了的几百件裁缝,都摊到了欢颜头上。夏颜把裁缝师徒都叫到院里鼓励士气,许了假和加人为,才点人分拨任务。徒弟们打版缝纫,小学徒裁布打杂。请铁打铺子新打的轮刀、剪子和针具也一并发了下去,现在连学徒手里也有了一套齐备的东西。
早晨何漾坐在案前深思,砚台里的墨汁干了两回也式微下一个字。现在三万贯宝钞砸在手里,总得想个别例花出去,可这些又是来年惠农的本钱,总不能随便采买物件,只得买些保值又不愁销路的货色才好,平生第一次,他倒为如何费钱忧愁了。
夏颜面上热热的,也不知是不是被油烟熏的,斜睨了他一眼:“嫌弃了就离远些,谨慎油星子溅到你。”
何漾忙不迭跑了,跐溜钻到了厨房里。夏颜正在煎锅贴,屋里油香满溢,举着长竹筷子的小手一翻,锅贴就被煎得两面金黄。何漾转头望一眼老爹,见他还在喂小鸡吃米,敏捷从背面抱了一下,鼻尖悄悄蹭了蹭她的发顶,在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油香味儿。”
何漾领命分开以后,在心平分解着此中企图,深想了两回,便也了然这是又给他下了个套子。虽说让他卖力农政,却没有再下拨银子,而本县受灾之乡多达六个,一千多亩地的收成全让他一人担责,确切打了一手好算盘。
“传闻这凌州夏季极寒,左不过半月就要上身了,先拿去晒了再收箱罢。”
师爷见人去了,凑到雷知县身边小声道:“此时圣驾还未回銮,何县辅毕竟是钦定的,大人不成暴躁,且仅凭此等小事不能拉他上马,不如把农桑之政全权拜托于他,待来岁稼穑倒霉,收成不佳,再将他定罪,届时大人也可落得个爱民体恤之名。”
夏颜坐在案头另一头画衣稿,抬了两次头,见他眉头舒展,搁动手里的画笔坐到他身边,抹平了膝盖上的衣褶,歪着头边想边道:“我觉着,你这钱能够交到那些大宗买卖的贩子手里,他们那些人每日的流水多,不在乎多收这三五万贯,归正一转眼这钱又花出去了。”
九万贯的钞钱才换了六万贯,周边大小县城都跑遍了,也只换了两千两银子并几百石谷子,另有些琐细铜器,这番大行动,天然轰动了县老爷,直把他叫畴昔好一通骂。
招娣摸着刚得的绣花针,内心直痒痒,也想畴昔扎上两针。她走到蔡大婶身边,捏动手指悄悄道:“徒弟,您让我试一回罢。”
这里住的都是宫女,来交常凡人天然很多。各宫主子明争暗斗,下头宫女也家数林立。常日里争宠幸荣光,也争吃穿用度。三百套宫装掐尖儿放了下去,已是惹人不快,待到其他各宫也领了衣裳后,再同最早的那批一对比,立即就分出高低,后宫里顿时炸开了锅。
家里好久没出过这么小的崽子了,何大林奇怪的不得了,扒在窝边望,直说这是好兆头,保不齐来岁家里就能添孙子。还说比来老是梦见小蛇,可不就是好胎梦。
“呸,不害臊,你又闻过多少胭脂水粉儿了?”
丽裳坊五百套,欢颜三百,彩衣、织锦各二百。
“这老板倒是会做买卖,里头还缝了他家的字号。上面给小宫人的衣裳我也瞧了,确切不错,棉芯子还是本年新上的,白花花不见一点杂质,比我们官造的还好些。那些至公公一个个富得流油,发给我们的份例却一年不如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