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脸上这才重焕光彩,脆脆哎了一声,小跑着碎步分开了。
“呸,不害臊,你又闻过多少胭脂水粉儿了?”
“当然不难,可要缝的好却难,针点子要压实,针距要均匀,衣衿袖口的小花也得包办,交叉绣可会?锁链绣可会?”
前院里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刚接到一笔大单,宫里缺了的几百件裁缝,都摊到了欢颜头上。夏颜把裁缝师徒都叫到院里鼓励士气,许了假和加人为,才点人分拨任务。徒弟们打版缝纫,小学徒裁布打杂。请铁打铺子新打的轮刀、剪子和针具也一并发了下去,现在连学徒手里也有了一套齐备的东西。
“爹,家里如何养鸡仔儿了?”
欢颜是第一批交货收钱的,不但针线活好,料子也踏实,几个管事姑姑摸动部下轻巧又软和的衣裳,点头奖饰:“这般简便,莫不是用了丝绵?”
回到家时,就见着自家老爹蹲在地上,守着一窝绒毛小鸡逗弄,脚边搁着一只碗,泡着黄澄澄的小米,何大林不时捻起一撮米,喂到小鸡嘴里。
“回针、锁边、包边都会了。”
何漾既不叫屈,也不辩驳,等他骂得纵情了,才沉了声音道:“大人既把农桑之政交给部属,部属定当经心极力,只大灾刚过,牲口行也丧失惨痛,相牛的里手说那牛口成色不佳,此时冒然买了来下田犁地,劳民伤财不说,更是做那无用之功。”
几人结伴而去,拿麻绳串了袖子,四件衣裳排成一长条,挂在两棵树间。
何漾忙不迭跑了,跐溜钻到了厨房里。夏颜正在煎锅贴,屋里油香满溢,举着长竹筷子的小手一翻,锅贴就被煎得两面金黄。何漾转头望一眼老爹,见他还在喂小鸡吃米,敏捷从背面抱了一下,鼻尖悄悄蹭了蹭她的发顶,在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油香味儿。”
一边的芝姐儿撑着头,眼皮子耷拉了下来,先时还兴趣勃勃看她画花,这会子已点起豆子了。昨儿个她睡得更晚,这几日确切忙累了她。
舍里的老母鸡抱窝孵出了几只小雏,湿哒哒的伸长了脖子叫喊,连毛都没长齐。夏颜拿草箩子装了些稻草碎,把小鸡崽捧了出来,刚出壳的小鸡不消喂,饿上一天也不打紧。
夏颜坐在案头另一头画衣稿,抬了两次头,见他眉头舒展,搁动手里的画笔坐到他身边,抹平了膝盖上的衣褶,歪着头边想边道:“我觉着,你这钱能够交到那些大宗买卖的贩子手里,他们那些人每日的流水多,不在乎多收这三五万贯,归正一转眼这钱又花出去了。”
这里住的都是宫女,来交常凡人天然很多。各宫主子明争暗斗,下头宫女也家数林立。常日里争宠幸荣光,也争吃穿用度。三百套宫装掐尖儿放了下去,已是惹人不快,待到其他各宫也领了衣裳后,再同最早的那批一对比,立即就分出高低,后宫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回出货量虽不大,工期却赶,昨儿个夜里忙到子时才歇下,今儿个描花收了尾,就得紧着上色熨烫,如果迟误了,蒸化就更得破钞工夫。
何漾见了这景象,脖颈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雷县令想了一回,感觉此番战略确切可行,戋戋九万贯钞连三百头牛都买不齐,想来也翻不出浪花来,便点头应下了。
大抵是觉着这话题太羞赧,两人都红了脸不说话。
下了一场秋雨,新仓街家家换上了厚门帘。
夏颜别过脸笑,想着这几天何漾又有的头疼了。衙门里诸事不顺,还要被家里老爷子念叨,可不得烦得上火。
何漾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拇指贴上了她的手背,悄悄蹭了蹭:“这我也晓得,可买些甚么大宗商品才好?我这儿又没有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