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提起笔,在消寒图上描画了一小片花瓣,再过旬日,便是除夕了。
芝姐儿趁她怔愣的空当,进步了嗓门指责道:“你学了这半年,连青绿也分不清了?图册子上是这色彩么?”这话一说,连另一端的大徒弟们都放下了针线看过来。
另一个徒弟听了这话却有些不乐意了,常日里她也跟阿香走得更近些,也插了一嘴:“这值当甚么,我们做衣的时候省省也就出来了,这里头的门道,染娘徒弟怕是也不清楚。”
“常日里我们姐妹相处,少不得有磕牙碰齿的时候,我有做得不对的处所,指出来我必改。可如果像她这般在理挑事,坏了端方又不肯改过的,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芝姐儿先礼后兵,把阿香做的那件衣裳挑起,冷哼一声又掼下,拍鼓掌道,“阿香根基功不踏实,此次出货就罢了,再归去磨砺半月,何时心性儿稳了,火候到了,再交货来。”
阿香气得胸膛起伏,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跺着脚往另一头搬救兵:“徒弟,你们来评评理!”
阿香不平气,背着人总爱嚼舌根子:“不过是仗着是店主的亲戚,拿甚么乔,我偏不顺着她。”
海防营一纸急报快马加鞭传到御前,东边倭寇来犯,边防军情垂危。
蔡大婶把手里的线打了个结,用小纱剪铰断线头,抻平了衣裳道:“有没有理我不晓得,你们这些丫头倒是够闹腾的。”
阿香被这一通质疑砸过来,只呆了一瞬,又立马规复刺头儿性子,摔下针线叉腰道:“这俩种色彩附近,库房里没有艾绿了,我就拿来垫补了,这值当甚么,要你来挑刺儿!”
以往她没指派牢固的师徒传承,一是因为技术人收徒都有讲究,这些学徒是欢颜招出去的,不是徒弟本身挑的,强塞畴昔怕分歧他们情意。二是怕师徒抱团,逼迫别人,教唆是非,现在看来,这一趋势怕是已露了端倪。
“战事如何了,我们可要趁早做筹办?”
当下给芝姐儿使了个眼色,又瞅了瞅胡染娘,芝姐儿会心,先去劝胡染娘归去安息了。
她把布料裁生长条,打褶做边,刚缝了几针,就被芝姐儿叫了停:“你停止,谁让你用这块料子了?”
何漾仓促叮咛了两句,又清算了两块干饼子,补了一囊水就往风雪里去了,一起走一起咳嗽的声音,像锥子般扎到她的心上。
芝姐儿垂下眼,悄悄嗯了一声:“是我太孟浪了。”
招娣领命去了,又把芝姐儿叫了过来,夏颜坐在椅子上,暴露了与以往分歧的严厉神采:“昨日之事,你可知错?”
胡染娘把手中的草根子研碎,直起腰揉了揉脖颈,对着阿香道:“你裁下来的那块青白,原是备着下月做新款的,现在缺了几尺,到时候拿甚么补上?”她到底是更向着芝姐儿些,忍不住开口帮了腔。
一日里总会挑出三五小件事儿唱反调,还拉着其他女人一起伶仃芝姐儿。芝姐儿管了几天,就觉心力交瘁,找到夏颜处,要撂挑子了。
何漾这几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连歇宿都在衙门里囫囵了事。东边战事吃紧,国库负重,天然就要与民征税,凌州被分摊到五千两银子的份额,不管官民,都要出一份力。这几日何漾跑遍了各大商店,挨家挨户征收税利。
只这悄悄一句,却让芝姐儿憋了好久的眼泪溃堤,她拿出帕子胡乱抹了一把,咬紧了牙点点头,提着裙裾去了。
回了后院,她把夏颜的唆使叮咛了下去:“店主说了,我们技术也磨砺半年了,改明儿有小商贩上门收货,就把我们的货也一并倾销出去,谁卖的多,就给谁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