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立在院门口,望着小武子繁忙的背影,悄悄唤了一声:“小武哥。”
嘴皮子磨了半天,刘乳母才歇了卖地的动机,小武子送夏颜出门,走了半截道,才嗫喏道了一声谢。
小武子低着头任她捶打,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乌黑的面庞毫无神采。
身后冰冷的墙壁突然间变得温热和缓,头颈肩也有了支撑,夏颜喃喃几句,换了个更舒畅的姿式沉甜睡去。
这边刚叮咛完,门口窜进一只高大黑影,小武子扑到床前,哭号大呼道:“爹啊!”
而后连续几日,何漾也没再露面。到头七那日,僧众们上香点灯,拜忏施食,他才仓促赶来,还穿戴官服,连常服也没来得及换,和亲朋仓促打了号召,便乘轿来路祭了。
小武子嘴唇动了动,垂下眼点点头,夏颜笑容如花,脚下也轻松了很多,往前跑了两步,对还留在原地的小武子挥了挥手,拐了个弯便不见了踪迹。
刘乳母日夜煎熬,想把祖上的地步卖了还债,夏颜得知后仓促赶来制止她,可刘乳母说甚么也不肯收下她的钱。
夏颜会心,朝她点了点头。王小媳妇又交代了两句,便去厨下帮手了。
这一日夏颜正同染坊伴计们筹议新色彩,就听闻内里一通喧闹,铺子里两个伴计吓得魂飞魄散,磕磕绊绊跑过来大喊道:“店主不得了了,内里来了群凶煞打手,把咱铺子里砸了小我仰马翻!”
“白布先扯几尺?皂角、细盐得明日才气买了。小殓该如何办?”夏颜也是头一回赶上如许的事儿,民风端方也只是道听途说,此时完整两眼一争光,恐怕本身行事有了疏漏。
何漾大步踏进屋内,眼神在三人交叉的手上一扫而过,先去叩首烧纸,而后才走到刘乳母面前,轻声安抚了几句,“前厅无人陪客,就由我替上罢,小武先去把讣文写了,亲戚朋友间总得报丧。”
刘乳母闻声儿子悲哭,连哭喊的力量都没了,只冷静流着眼泪,有气有力哼哼两声。
没有多余客气,何漾去前厅斟茶陪客。夏颜往庙观里去请僧众念佛、放焰口,又去牙行雇了两个跑腿的粗夯。回到家时,天已擦黑,何漾正伏案写悼文,见她出去笔尖一顿,搁下笔拿剪子把烛花挑了挑,又昂首作文。小武子坐在一边,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入迷,夏颜受不了这一室难堪,便卷了袖子去厨下帮手。
斋面刚下锅,刘乳母的脸被热气蒸得红十足的,眼瞧着气色好了些。夏颜舀了一瓢水净手,接过白案擀面,面剂子捏得小小的,压平了包馅儿。
这话再实在不过,天下父母都只这一个欲望,夏颜闻之动容,鼻尖一酸,反握住他们的手道:“乳母万不用心灰意冷,小武哥和我都盼着能多贡献你呢。”
“你寄父是在梦里没了的,没受多少苦痛,也算是寿终正寝,”王小媳妇把手中的茶碗交到夏颜手上,靠近她耳边轻声说,“只是你乳母哀痛过分,眼瞅着也顶不了用,家里缺个拿捏主张的人,这几日少不得要劳累你了。”
夏颜听他终究肯对本身说话了,心中总算松快了些,她朝小武子笑道:“小武哥,今后我们守着乳母,好好过日子罢,总归是一家人,我是真把你当亲哥哥看的。”
“白布每份扯四尺就够了,孝衣麻布都是现成的,不必操心这个。明日才是小殓,彻夜先沐浴栉发,那淘米水留下,待会烧热了给你寄父净面擦身,”刘乳母吸溜着鼻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持续道,“你那铺子离不得人,今儿个早些归去,不必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