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与否这个事儿太大了,他整整思虑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半分眉目,恨不得把指头掰开揉碎了想,却越想越胡涂。
书僮笑问:“你这老儿也会唱诗?”
顾佐:“……”
顾佐上一次来贺家老宅是五个多月前,当时脑筋里一团浆糊,也记不清路。这回是第二次,还是一团浆糊。
顾佐指了贺孚手中的蛐蛐罐子:“当时给您送促织,我就在一旁。”
顾佐道:“霸道长......外出捉妖了......还没返来。”
书僮贺竹说“少爷焦急上火了”,但顾佐并没有看出这一点,贺孚反倒是很落拓的问起了闲话:
书僮回身去中间亭中,在廊柱下抱过个精美的大竹笼,内里关着只小狸猫,道:“老爷告老回籍时,娘娘恩赐了我们少爷一对狸猫,少爷五天前和朋友踏青,带着出游,不留意跑了一只,和这只一模一样。你看能不能找着?”
顾佐一向在考虑,要不要跑路。他没入修行,不会神通,霸道长也向来不教给他――教会门徒饿死师父,这类事多有,他很了解。何况他只是被霸道长路上领返来当僮子充门面的,谈不上师徒。
撑篙人道:“诗写得好啊,我这就给你唱!少小――离家――老迈――回啊,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
以后是天干地支,各按方位法术对应位置,接着……
书僮摆手:“本日足矣。”
顾佐连道忸捏:“我有些脸盲,抱愧之至......”
书僮忽道:“老渔翁,克日可有甚么妙闻?”
贺孚抚掌大笑:“你这僮子老了一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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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霸道长的门徒?”
想上正册需求郡里法司批准,每月还要交纳一贯税金,只在副册上的话,这笔钱就被上面的一系列人等私分了。但顾佐还得感激这帮家伙,没有他们,顾佐连用饭的门路都没有。
正尽力思考间,就见院子外头跑来一个戴着青色软帽的小书僮,自个儿推开柴扉出去,气喘吁吁问:“霸道长呢?”
唱腔悠远,在西江上飘飘零荡,有哀伤之意,却尽显萧洒之气,几艘乌篷船中,都有人探出头来,望向竹排。
若耶溪上有只竹排,撑篙的老甲等顾佐和贺竹上了排筏,当即撑离溪岸,顺水直下。驶出小孤山的范围,两边缓丘连绵起伏,绿树掩映着若隐若现的故乡,农户们正躬耕地中,水田里插满了秧苗。
顾佐无法,只得再次解释:“我是霸道长的僮子,我不是羽士,前次跟霸道长来时就说过的。”
牌子正面写的馆名是“怀仙馆”,也不知是谁给取的,比“恒翊馆”显得俗多了。半个月后,顾佐需求照此打一块匾额挂上,重新把道馆开起来,但打制匾额的一百文钱,他没有。
顾佐不晓得该如何算了,他偷师霸道长的程度,仅限于此。
贺孚跟中间逗猫玩虫,书僮在一旁奉养笔墨,墨汁砚好,顾佐硬着头皮提起笔,在纸上踌躇很久,遵循方位写了四个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是吗?好了,说闲事,竹子,奉告他。”说完,又悄悄摇了摇蛐蛐罐子,凑着眼睛看了看里头的新虫,对劲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