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道长,镇山河![重生] > 第152章
前人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才过十五元宵夜,又是腐败三月天。陈大郎思惟蹉跎了多时买卖,要得回籍。夜来与妇人说知,两下恩深义重,各不相舍。妇人到甘心清算了些金饰,跟从男人逃脱,去做悠长伉俪。陈大郎道:“使不得。我们订交委曲,都在薛婆肚里。就是仆人家吕公,见我每夜进城,莫非没有些迷惑?况客船上人多,瞒得阿谁?两个丫环又带去不得。你丈夫返来,跟究出情由,怎肯干休?娘子临时耐烦,到来岁此时,我到此觅个僻静下处,悄悄通个言儿与你,当时两口儿同走,神鬼不觉,却不平稳?”妇人道:“万一你来岁不来,如何?”陈大郎就设赌咒来。妇人道:“既然你有至心,奴家也决不相负。你若到了故乡,倘有便人,托他梢个手札到薛婆处,也教奴家放意。”陈大郎道:“我自用心,不消分付。”
吃紧的赶到故乡,瞥见了自家门首,不觉堕下泪来。想起:“当初伉俪多么恩爱,只为我贪着蝇头微利,撇他少年守寡,弄出这场丑来,现在悔之何及!”在路上性急,巴不得赶回。及至到了,心中又苦又恨,行一步,懒一步。进得自家门里,少不得忍住了气,勉强相见。兴哥并无言语,三巧儿本身心虚,感觉满脸忸捏,不敢殷勤上前攀话。兴哥搬完了行李,只说去看看丈人丈母,还是到船上住了一晚。次早回家,向三巧儿说道:“你的爹娘同时害病,势甚危笃。昨晚我只得住下,看了他一夜。贰心中只牵挂着你,欲见一面。我已雇下肩舆在门首,你可作速归去,我也随后就来。”三巧儿见丈夫一夜不回,内心正在疑虑,闻说爹娘有病,却当真了,如何不慌?仓猝把箱笼上匙钥递与丈夫,唤个婆娘跟了,上轿而去。兴哥叫住了婆娘,向袖中摸出一封书来,分付他送与王公:“送过书,你便随轿返来。”
兴哥讨完了客帐,欲待起家,走到陈大郎寓所道别,大郎置酒相待,促膝交心,甚是款洽。此时蒲月下旬,气候酷热。两个解衣喝酒,陈大郎暴露珍珠衫来。兴哥心中骇异,又不好认他的,只嘉奖此衫之美。陈大郎恃了相知,便问道:“贵县大市街有个蒋兴哥家,罗兄可认得否?”兴哥到也灵巧,回道:“鄙人出外日多,里中虽晓得有这小我,并不相认,陈兄为何问他?”陈大郎道:“不瞒兄长说,小弟与他有些干系。”便把三巧儿相好之情,奉告了一遍。扯着衫儿看了,眼泪汪汪道:“此衫是他所赠。兄长此去,小弟有封手札,奉烦一寄,明日侵早送到府上。”
又过了几日,陈大郎雇下船只,装载粮食完整,又来与妇人道别。这一夜倍加眷恋。两下说一会,哭一会,又狂荡一会,整整的一夜未曾合眼。到五更起家,妇人便去开箱,取出一件宝贝,叫做“珍珠衫”,递与陈大郎道:“这件衫儿,是蒋门家传之物,暑天若穿了他,清冷彻骨。此去天道渐热,正用得着。奴家把与你做个记念,穿了此衫,就如奴家贴体普通。”陈大郎哭得出声不得,软做一堆。妇人把衫儿亲手与男人穿下,叫丫环开了流派,亲身送他出门,再三保重而别。诗曰:昔年含泪别夫郎,本日哀号送所欢。堪恨妇人多水性,招来野鸟胜文鸾。
却说三巧儿回家,见爹娘双双无恙,吃了一惊。王公见女儿不接而回,也自骇然,在婆子手中接书,拆开看时,倒是休书一纸。上写道:
“立休书人蒋德,系襄阳府枣阳县人。从幼凭媒聘定王氏为妻。岂期过门以后,本妇多有不对,正合七出之条。因念伉俪之情不忍明言,甘心退还本宗,任凭再醮,并无异言,休书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