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之‘存天理’,其‘天理’何也,小人鄙人,觉得当作‘天道平常之理’。此‘理’亦是程朱之天理,而并非朝廷统治强加上理。自古以来,儒家后辈集大成者莫不主张此‘理’发乎内心,只不过常常被皇权操纵罢了。”
“自程朱理学开端,便似掌门所言,对贤人之言很有曲解。鄙人觉得阳明先生所解才是正解,比方孝心,发而始之便是天理,至于何事何物能表其孝心,不必受那世俗礼节所扰,若发乎孝,一粥一饭便是孝;若只是年事节日世俗定规,虽锦衣玉食,不敷以称孝。此一节‘存天理,灭人欲’方是贤人之言之大道。”
“正所谓大道无形,民气畏敬。天理无穷,民气应有神明,洛先生岂不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民气向善,向礼而生自不必说甚么,可儿心不古久已,似这般发乎心而见于行,罔顾端方法度,国何故为国,家何故为家?”
“七甲!”南宫楚湘拍案而起,“你想欺师灭祖么?”
“湘儿不得无礼!”南宫百炼置七甲之言辞若罔闻,“先生面前,休得无礼,本日只要论道之弟子,却无师徒贵贱之分,”枯灵子看向七甲,“你但说无妨。”
一番调度以后,七甲复又从那书架最深处取出那本《乾阳指模》,将之与灵枢内经参照研读,却见二者实际大相径庭。《灵枢》起于黄帝,通篇主张气血周流,阴阳均衡,旨在研讨头绪穴位及砭石施针之法,传播后代,惠及普罗大众。《乾阳指模》却穷极力量将阴阳二气分而储存,一脉汇于丹田,一脉蓄于潭中,如此这般便不堪调和,阴气沉而郁结,是故腹中积疾;阳气生发不止,常常充满体表,作不安宁之像。
枯灵子和墨客一愣,却见说话之人乃是一旁的小厮,七甲。
七甲一席论调,只把洛书魂听得抚扇叫绝。
七甲心下成心珍惜大蜜斯,不慌不忙的答道:“弟子卑贱之人,可贵掌门珍惜,说是罚我在此受过给旁人看,实在要做的事情实在少的紧。等这戴罪之身重回到柴房,怕再也拎不得水桶,背不了柴,方才练着膀子,不要落下了力量。”
“罢了,从本日起,你便在枯文阁听候调派吧,不消再回下房去了。”
“先生此言差矣!”
“猖獗!”南宫楚湘起家走到七甲面前,“你个小小的仆人,也敢搅鸿儒论道,妄谈贤人之言,还不快退下!”
“弟子朽木糙石,怎敢与众位师兄弟相提并论。”
向来石崇竟攀附,落魄潘安受人欺。
七甲言及于此,肝火中烧,身材不竭颤抖,神采通红,豆大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七甲打躬作揖,低下头去,“不止先生,刚才掌门师尊的论道,弟子也有话说。”
“前辈说的不无事理,中原大地自炎黄以来,礼崩乐坏于周,法度严明始于秦,贤人有言,民可使由之,不成使知之。自古没有一朝统治者但愿民气涣散,故程朱理学才得以发扬光大。”
“阳明先生说得好啊。”
“既然如此,七甲!”
本来出去那人不是别人,恰是枯灵子,南宫百炼。
“洛某才疏学浅,本日来枯灵剑庄问道,多有叨扰!”
世人落座,枯灵子居上首,那墨客居客位,余者依挨次而列,七甲在身后听差。
晌午一过,枯灵子便携掌门夫人及蜜斯们陪着一名翩翩公子来到枯文阁,七甲已备下茶生果馔在枯文阁倦思亭恭候。只见那公子生的灯人儿普通,一袭素净丝绸长衫,脸孔清秀俊朗,脸庞肥胖,长发披肩,右手执一面画扇,左手背在身后,去处带风,不落俗尘,正与枯灵子谈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