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不信佛不崇佛的江湖人,见惯了存亡,晓得城外是神仙打斗,但神仙打斗,又没殃及池鱼,于他们这些凡人又有何干?该吃吃,该玩玩,倒也没多少人担忧惊骇;反倒是很多人兴趣勃勃地冲出城外,看一看那些神仙打斗时弄出的山崩地陷,如果能得见打斗的神仙,被指导两句,或被收做门徒,撞见一桩机遇,也就鸡犬升天了。
这类糅合四国气势的舞曲,当自有一番独到的神韵,就连向来看不起北莽西魏人的唐楚大儒学士,也对这类舞曲赞美不已,言之曰“四国风味一体,不失其色,不落窠臼,有春秋以来的风骚与气象”,在唐楚之地也非常流行。
此时的惜花楼中,就正上演着一曲南楚的流风长袖舞,本是绵绵若流风清溪的舞曲,在台上身着红衣如火的女子挥袖扭腰间,却有一种粗暴火辣之感,一袭丝巾掩面,轻浮红纱着身,舞动间有细致乌黑若隐若现,如藕似玉的双臂勾一丈软红,扭转舞动时,软红飘飞不坠,似一夕红霞漫天,几分澎湃几分冷傲。
红妆琵琶玉帘衣,燕语莺声笑天机;
正因为惜花楼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庇佑,无人敢在楼内肇事,惜花楼反倒成了北莽最安然的地界,能够猖獗吃喝玩乐而不必担忧本身生命安危,以是颇受一些江湖逃亡之徒的喜好。故而惜花楼,向来都是品流庞大,也向来都是座无虚席,来宾盈室。
曲终,人散,一坛酒尽,人亦醉。
就在此时,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北莽少年,穿戴褴褛但却浆洗洁净的羊皮袄,从门外走了出去。进门后,少年打量了几眼楼里谈笑的世人,微微抿了抿嘴唇,谨慎翼翼地坐到肮脏道人的桌前,似是不想扰到熟睡的道人。
以是,肮脏道人四周一大片处所都没人,来宾多数挤兑在更靠近大堂中心的演舞台处,毕竟相较于道人身上的异味,些许汗臭倒不算甚么了。何况,靠近演舞台的处所,有方才舞女留下的缕缕暗香,得不见人而思其暗香,也算是不虚此行。
说实在话,北莽西魏苦寒,不及唐楚膏腴繁华,读书人少,多是一些靠膀子力量餬口求活的粗人,不懂甚么诗词歌赋,天然也就听不惯看不惯那种柔情委宛、余音绕梁的东西,反倒是那种简朴易懂的村歌跳舞合适他们的脾气胃口,有一股子江湖草泽尘凡气。
惜花楼,楼里楼外,有风声,人声,读书声。
以是,固然几个时候前赤峰城中有琉璃佛陀拦路,有剑气横亘九天,城外有百里雪原沉降,但几个时候后,惜花楼就规复了往昔的热烈。
美人一歌一绝舞,芳华倾倒半城闭。
北莽崇佛,占有大头,但道家也不差,北莽麒麟道场,天都观,也都是申明赫赫的存在。道人行走江湖,一派仙风道骨,也颇受人尊敬。但面前道人肮脏的模样,却实在与仙风道骨沾不上边。
惜花楼,名曰惜花,天然是因为惜花楼里有花,有赤峰城中最好最美的女人。惜花楼是一座红楼楚馆,分歧于东唐、南楚的红楼,几句软语莺声,几曲清平调,能说上一段盘曲古怪的出身,能淌几滴尘凡凄苦泪,就能惹得膏粱后辈、文人雅士轻叹顾恤、一掷令媛。北莽西魏人却向来不是很喜好这类气势,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歌有力,舞有力,酒也没劲儿,软软绵绵,最能销了男儿志。
相传当年惜花楼初建时,立有三规,此中一条就是不得欺辱楼内女子,不得在惜花楼内醉酒肇事,但这些端方,在当时那些桀骜难驯的北莽江湖草泽富商贵族看来就像是一袭掩面的轻浮纱巾,扔几把钱动脱手就能等闲扯掉,天然也就浑不在乎,该脱手的脱手,该肇事的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