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番挖苦抱怨之辞,落在唐楚红楼女子的耳中,反倒是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唱之语,毕竟,最能销了男儿志一言,这对于流落风尘几番歌舞度平生的尘凡女子而言,算是最好的溢美之言了。
道人这副肮脏样,先前就惹得大堂内的客人抱怨唾骂不已,惜花楼制止肇事,倒也没人敢脱手摈除,也就是过过嘴瘾,肮脏道人也不觉得意,笑嘻嘻地自顾喝着劣酒,赏识着台上女子曼妙的身姿,时不时叫两声好,拍鼓掌,悠然得意。
正因为惜花楼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庇佑,无人敢在楼内肇事,惜花楼反倒成了北莽最安然的地界,能够猖獗吃喝玩乐而不必担忧本身生命安危,以是颇受一些江湖逃亡之徒的喜好。故而惜花楼,向来都是品流庞大,也向来都是座无虚席,来宾盈室。
不舍归不舍,冷傲归冷傲,却没有一个来宾敢图谋不轨,即便是那些身配刀剑的江湖草泽,亦或是那些个衣丝戴银的富商朱紫。北莽人向来是没法无天的不受束缚之辈,特别是那些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江湖草泽,多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之辈,杀个把人,放个把火,算是家常便饭的事,能让这些没法无天的江湖草泽不敢在惜花楼肇事抢人,自是因为有前车之鉴。
以是,固然几个时候前赤峰城中有琉璃佛陀拦路,有剑气横亘九天,城外有百里雪原沉降,但几个时候后,惜花楼就规复了往昔的热烈。
当然,这也与北莽人粗暴、坚固的脾气有关。浅显百姓大家崇佛,虽不敢说是大家心中有佛,但也不差,闻见赤峰城梵音佛陀,也多觉得是佛门大德降妖斩魔之举,是功德一件,心中默念几句菩萨慈悲我佛保佑也就心安理得了。
此时的惜花楼中,就正上演着一曲南楚的流风长袖舞,本是绵绵若流风清溪的舞曲,在台上身着红衣如火的女子挥袖扭腰间,却有一种粗暴火辣之感,一袭丝巾掩面,轻浮红纱着身,舞动间有细致乌黑若隐若现,如藕似玉的双臂勾一丈软红,扭转舞动时,软红飘飞不坠,似一夕红霞漫天,几分澎湃几分冷傲。
北莽崇佛,占有大头,但道家也不差,北莽麒麟道场,天都观,也都是申明赫赫的存在。道人行走江湖,一派仙风道骨,也颇受人尊敬。但面前道人肮脏的模样,却实在与仙风道骨沾不上边。
或是舞动的久了,台上的女子早已是香汗淋漓,如玉的额头双臂上点点晶莹汗滴垂坠,湿了青丝红纱,却不显粗鄙狼狈,别有一种分歧于唐楚仕女清雅的魅惑与风情。那芊芊素手重勾,勾了楼中贩夫走狗的魂;那一丈软红轻挽,挽了楼中江湖草泽的魄;那一滴滴香汗轻旋,缕缕香气跟着软红飘飞,夺了楼中富商朱紫的心与神。
但是,这一脱手,一肇事,竟然引来了北莽天山剑宗的一名沧海境女修,覆手间将一众肇事者击杀,悬其尸身于城,鹰硺狼噬,死无全尸。
道人半趴着,以陈旧沾满油渍污垢的袖袍垫头,枯黄乌糟的头发随便垂落入半空的酒坛里,清癯嶙峋的面庞上出现片片晕红,嘴里嘟囔着些梦言醉语。混着劣酒的辛辣味,肮脏道人满身高低贱散着一种诡异的味道,即便是身处惜花楼这个有美人如画、暗香盈袖的处所,也难以讳饰。
至于那些不信佛不崇佛的江湖人,见惯了存亡,晓得城外是神仙打斗,但神仙打斗,又没殃及池鱼,于他们这些凡人又有何干?该吃吃,该玩玩,倒也没多少人担忧惊骇;反倒是很多人兴趣勃勃地冲出城外,看一看那些神仙打斗时弄出的山崩地陷,如果能得见打斗的神仙,被指导两句,或被收做门徒,撞见一桩机遇,也就鸡犬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