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的北莽女帝,大先生微微点头,神情庞大,有敬佩,有赞美,有感喟,亦有欣然,国有明君,天下之幸,却不必然是百姓之福。
大先生摇点头,而后抱拳道:“陛下保重,我,要回家了。”
“好一句无怨无悔。”
明朗的声音,倒是不输男儿的豪情,负手点江山,万古常留意。
孤身赴北莽,一人战一国,庙堂江湖事,尽付一剑中,让北莽女帝承诺退西流之军;也生生斩了北莽金龙,损了北莽国运,以是,我赢了,你输了。
“纵死,亦无悔吗?”
“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举步南行,夕阳独影人茕茕;
大先生必定地点点头。
一拜再拜,一谢再谢,别故里,离人间,该做的事,该谢的人,都应一一做完了,才算美满。
内圣外王,剑斩金龙,大先生举步而入摘星台。
“陛下缪赞了,副本日所为,岂敢与纯阳剑仙比肩,亦难当陛下所言‘慨壮而万世常存’;至于孤身入北莽,一人战一国,匹夫所为耳,不得已之举,不得已之行,正,实在忸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不管将来多少兴亡事,多少风骚人物,到头来,刻苦的,受累的,受伤的,只是千千万万的浅显百姓罢了。
北雁飞纷,面向南,归故里。
“先生放心,武者,止戈也;兵者,止战也;王者,唯仁德之心不成忘也。朕是明君,天然晓得现在该如何做,将来的路该如何走。”
闻言,北莽女帝发笑:“庙堂,江湖,天下,统统人都巴不得像先生如答应行百代流芳之事,可得万世常存之名;但是到了先生这里,却只是不得已之举,不得已之行,却不知这人间,到底是谁对?谁错?谁智?谁愚?”
“当年纯阳剑仙剑开天门,立剑道万里青云路,天下江湖学剑之人曾叹曰:‘天若不生吕纯阳,剑道亘古长如夜。’”
继而,摘星台高低,龙城表里,山呼万岁声未息而再兴,滚滚若天雷大水,望山南山北,万里竞呼应。
徒手道别,黄沙孤影风满地;
“朕,无怨,纵死,亦无悔!”
女帝微掠额际的秀发,触碰到冠冕前端垂着的玉旒,收回清脆动听的响声,让氛围本来压抑呆滞的摘星台上,多了几分朝气。
“陛下所言,正无言所答。但人活着间行,得一言行无悔,得一句心无愧,得一辞正天真,便应是对的,便也应是智的。”
北莽女帝挥手,表示摘星台高低,皇城表里的甲胄铁骑退下,而后回身,无悲无喜,看着近在天涯的大先生,仿若浑不顾忌那些个别史妙闻、江湖游侠儿口中所谓的“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也似毫不在乎这个一起北莽江湖庙堂无敌手的大唐贤人,就好似面前之人,只是好久未见的知己老友,摆摆手,笑意晏然:
千言万语,到头来还是这句话最简朴,也最实在:“望陛下,能服膺此言。”这既是无法的感喟,也是劝说。
但此举付残生,至此,大唐少了个大先生,北莽虽损了国运,但北莽女帝一言,守了民气,民气不失,国门不倒,以是,我输了,你赢了。
北莽女帝的声音,壮阔雄浑,闻于四野,上有朗朗九天可闻,下有昭昭大地可听,中有明显万民可察。
北莽女帝负手而笑:“但是,终究赢的,必定是我,必定是我北莽。”
北莽女帝击掌赞道:“先生所言,甚合朕意,朕之所为,求千古一统之业,万民同乐之事,万世承平之举,愿我天下无苦寒,愿我子民无饥荒,愿我国度长不衰。”
“碧霄,见过大先生。”
唯有此皇,可当万岁;唯有此帝,可存万世;唯有此王,可誓死跟随。这一刻,北莽高低,龙城表里,庙堂江湖,甲兵、儒生、百姓、武者,皆心甘甘心昂首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