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会,夷吾正襟端坐。吕饴生和郄芮像两尊门神似地分家摆布。郄芮的腰里还悬着一把宝剑。宝剑?郄芮平时上朝从不佩剑。不祥的预感来临,骓颛又忍不住看向屏风,诡计不都是在暗处酝酿的吗?
丕郑站在文官位列第一排第二席,在他上首的只要虢射一人。虢射起手肘顶了丕郑,微微侧过甚,用余光留意着丕郑。
“大人救我!”不等丕郑开口,屠岸夷倒头就拜。“下官从宫里熟悉的内侍口中传闻,君上恨我是里克一党,要治臣不忠之罪。臣自知劫数难逃,便去找骓颛筹议。可骓颛说能救我的,唯有大人一人。下官走投无路,这才深夜来访。”
这日夜里,屠岸夷不期而至。他平素和丕郑并无来往,现在夜深人静,未免令人生疑。
丕郑掐指一算。“一个月今后的明天,便是你我起事之时。”
丕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写给重耳的书柬放到一旁,重新拿出一卷竹简,考虑很久,这才提笔。书罢,丕郑有些吃力地站起家,走到儿子跟前,把竹简慎重其事地交到丕豹手中。“不管晋国产生甚么,吾儿都必须以秦国大义为先,不成意气用事,不用心向晋国,不成……”
朝堂上垂垂起了一阵骚动。世人纷繁将目光投向丕郑。
“丕郑好大的架子,孤连唤你三声,你这才肯出来。孤即位未久,你竟如此骄狂。”
“能救吾者,唯重耳公子!”屠岸夷紧盯着丕郑,目光炯炯。“公子重耳为人仁孝,天下闻名。且秦国对君上不肯让出河西之地深恶痛绝。下官只消获得大人一封手书,便单身前去翟国请重耳公子。下官再纠合秦、翟之兵,与大人里应外合,一举灭了夷吾一党。”
身后俄然有人说话,吓得屠岸夷一阵颤抖。
这声音如晴空的轰隆,硬生生炸在丕郑的耳中。丕郑终究迈开步子,恍恍忽惚地来到中心,有气有力地朝夷吾行了个礼。
“请父亲大报酬孩儿写封手札,孩儿明日就带着妻儿投奔秦国。”
丕郑朝儿子递了个眼色,后者搬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只酒爵,一壶酒,一把尖刀。丕郑为酒爵注满酒,拿刀在指尖划开道口儿,往酒里挤了几滴血。随后,他把刀递给共华,他们也学着丕郑划破手指,在酒中滴了几滴血。
屠岸夷脸上的横肉连抽几下,似笑非笑。“夷吾昏庸无道,吕饴生、郄芮把持朝纲,吾势诛之!如有贰心……”
“父亲还没睡?”丕豹也不拍门,俄然呈现在书房里。
屠岸夷不去理他,也往酒里滴了几滴血。最后,丕郑端起酒杯,向天、地各敬了一回,这才饮了一口。从共华以下,世人也依样喝酒。最后的屠岸夷接过酒爵,将杯中所剩的酒一饮而尽。
半晌,叔坚、累虎、特宫、山祈四人也接踵进了书房。
屠岸夷践约而至。他终究拿到了一份有九人署名的竹简。竹简上陈明短长,要重耳务必为以晋国为重,早日返国继位。
屠岸夷游移半晌,从速接太小刀,在竹简最末处刻了本身的名字。“下官明天就走。”
“大人,不现在晚就备好给重耳公子的手札。屠岸夷连夜就出城。”
“大人,您这是如何了?”骓颛的声音像针扎似地刺进他的耳朵。
这一天,冗长又有趣。丕郑单独坐在书房里,渐渐回想自丕豹出世来的点点滴滴。丕郑预感,这或许是父子间最后一次见面。他是否真应当信赖丕豹的直觉?
轮到屠岸夷,他握着刀刚要动手。“大人可要想清楚了。”丕豹的声音又如幽灵般飘来。
“就连骓颛大人也未曾思疑他。”丕郑将内心话说出了口。
“前番也是大人去的翟国。”又是丕豹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