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梓元沉默了一会儿，俄然坐得笔挺，定定望着嘉宁帝，“陛下，您连一个弄权祸民的姜瑜都肯护着，为何当初就不肯护住我父亲呢？”
岂料帝梓元笑着打断他，“臣自小性子乖张，无人教臣君臣之道，冲犯了陛下，陛下千万别恼。陛下刚才说甚么……”她摸着下巴想了想，“臣想起来了，陛下说臣这性子肖似先父！这话可说错了，臣和先父的性子南辕北辙，全然不一样。”
见帝梓元不语，嘉宁帝边说边落下一子。白子瞬时切入黑子要地，直捣黄龙。
嘉宁帝未回身，只淡淡摆手，“起来吧。”
帝梓元慢悠悠搁下一粒棋子，“父亲当年和陛下对局，一次都没赢过，我当时觉得父亲棋艺差，厥后学棋后才知能在棋局上每次都只落败两子或是打成平局比赢棋更难。父亲不是赢不了，而是不能赢。陛下，您说但是？”
嘉宁帝高唤一声，赵福从内里走出去，恭谨侯在嘉宁帝面前。
帝梓元嘴角含笑，看着赵福将明示帝家尊荣的碧玺剑放进盒中后退了出去。
若要碧玺剑，我天然会本身拿回，何需你以帝王权益相赠，好笑！
嘉宁帝眼底微沉，却按下脾气，“梓元，朕本日召你入宫，确有一事，朕夙来不喜绕弯子……”
“梓元，你看这碧玺剑如何，朕将它赠与你，你说愿接啊？”嘉宁帝回回身，将剑拿在手中把玩，望向帝梓元。
嘉宁帝被这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话一怔，朝帝梓元望去，见她缓缓抬首，瞳色乌黑莫名，“但陛下可知臣更愿早早嫁做人妇，只懂吟诗作画，更只愿父母健在，幼弟得还。陛下，父亲若在，怕是不想瞥见梓元长成现在放肆弄权的模样。”
帝梓元垂眼，不急不慢落下一子，低低的声音传出：“是啊，陛下，臣本年十九，担当帝家爵位，成大靖一品公侯，这可不是平凡人能做到的，一步步走来实在不大轻易。”
“陛下，疆场之上决斗千里，半晌不慎便全军淹没，棋盘之上亦然，一局足以决胜负，断存亡。”帝梓元从棋罐中执起一枚黑子，笑道：“陛下乃父老，不如先行。”
帝梓元抬眼，神情悲惨又无法，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铿锵凛冽。
他说话间，宫人恰好走进，将热茶斟到嘉宁帝和帝梓元面前后谨慎翼翼退了出去。
“陛下说的但是那十万黄金的下落？”见嘉宁帝点头，帝梓元道：“这件事现在尽人皆知，臣天然也传闻了。”
帝梓元眨了眨眼，笑道：“这是当年姑祖母送给陛下的，臣怎敢夺陛下所爱。臣当初只是说了句打趣话，陛下不必当真。”
嘉宁帝在她眉眼间打量半晌，长笑出声：“敢在棋盘上让朕先下，这话自你姑祖母离京后，朕已经十几年未曾听过了。好一个帝家闺女，当初永宁但是没你这般大胆啊！”
“当年在侯府里观父亲和陛下对弈，父亲棋路过于暖和，不见半点杀气，老是输给陛下。当时臣还只会拿着棋子把玩，没资格和陛下对上一局。”
“是吗？”帝梓元开口，声音有些轻，“陛下，臣有句话想问问您。”
嘉宁帝话出半截，帝梓元适时接上，一副诚心的模样，“陛下请言，臣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若她是顺顺铛铛在繁华的帝家长成的帝梓元，怕是早就痛哭流涕跪倒谢恩了。只可惜啊，她这一世见过的血太多，嘉宁帝到现在也没瞅明白，她早已不是当年傻兮兮的小丫头，而是帝家家主。
上书房内，嘉宁帝立于御桌前，手里握着一把剑，正在细心打量。
嘉宁帝眉头微皱，“得失自有天命，不提这些也罢。”
嘉宁帝走到一旁坐下，朝榻上棋盘一指，“陪朕下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