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无法者非仇恨,不过存亡相隔罢了。
她开口,情感不见一点颠簸,瞳中倒映的青年身影垂垂恍惚起来,“为何不成以?”
“殿下开阔磊落,我天然相陪。”
任安乐缓缓走近,沉默很久,终是道:“他始终未生害你之心,你不带一兵一卒入苍山,原是想在此处放他一命吧?”
“沐王座下暗卫之首、大靖不出世的剑法天赋归西,当得孤如此。”韩烨向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
看着二人存亡相搏,任安乐眉一挑,退至一旁,实在有些不测。
长剑突然出鞘,归西朗声大笑,如鬼怪般的剑势突然朝韩烨袭来,韩烨迎上前,长袍于空中扬展,大气豪放。
终有一日,她也会拔脱手中之剑。太祖,若你预感了那一日,当年可还会赐下那荣宠至极的诤言。
一千二百三十一阶石梯,隔得唯有存亡。石阶颠峰长眠的帝王早已化为灰尘,而活着的人,却要背负运气与任务走下去。
如青松普通矗立的身影,慎重到极致的信誉,任安乐看着一尺之距的青年,俄然笑了起来,“殿下何必如此言重,殿下但愿安乐守臣礼,臣决不再超越半步,殿下若要安乐为朝廷之上的助力,臣亦肝脑涂地。”
归西的声音当朴拙心,一如这七年存亡与共荣辱相系,韩烨俄然有些感慨,开口:“没有,孤身上没有账簿。”
归西眉毛一挑,轻弹剑身,眯眼问:“殿下是何时发觉我的身份的?这七年间殿下之令我从未违过半点,竭尽所忠竟还得不到殿下信赖?”
“如何能够?”归西神采微变,终究凝重起来,“如此首要的东西,殿下如何会不带在身上”
任安乐叹然,数十年前天下逐鹿之时,太祖和帝盛天曾被亲信追杀,被围困于渭南山顶,两人苦战三天三夜,破敌方雄师,取叛变者首级方才告终这段恩仇。
任安乐感喟,瞥见归西在韩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突然抽出长剑,纵身朝苍山之巅跳下。
“你锋芒过露已成究竟,回京后,不管你是否情愿,我都会上奏父皇是你寻出了沐王谋反之证,此功居伟,父皇会宠遇于你。”
韩烨转头,似是没瞥见任安乐眉间的冷意,望向石碑上凌厉肆意的刻字,轻声道:“因为太祖,因为帝家家主,因为父皇,另有……因为梓元。”
“殿下本日带臣前来,可算违了祖制?”
韩烨点头,和任安乐并肩而立,简宋看着二人走来,快步跟在二人身后。
墓碑眺望晋南,那是帝北城的方向。
“可你仍然叛变了孤。”韩烨淡淡开口。
他没有瞥见,背后立着的人影半晌的生硬。
任安乐微一思考,点头,“小时候听老头子说过很多……”
“殿下在沐天府时势事叮咛长青、苑书,将安抚哀鸿之任交给任大人,一向将我缚于身边,想必早已是在防着我,就连夜袭赵家庄之事也是如此,殿下借我之口将动静送到钟礼文手中,是我对本身过于自傲,亲手毁了沐王爷的布局。施将军在城外守了两日,防的底子不是钟礼文,而是我。”
铿锵刀剑相撞声不断,强大的内劲让四周的枫叶纷繁落下,灰尘飞扬。
“若非密信,我也不能确信叛变之人便是你。”韩烨微顿,望向归西,隐有肝火,“为何?莫非孤不敷信赖于你,对你不敷推心置腹?”
“安乐,见臣礼吧。”
臣礼,非长辈之礼,她觉得入京半年,韩烨起码已视她为友,却不想千里驰驱登彼苍山之顶他让她行的只是臣礼。
韩烨的声音清冷叹然,任安乐抿唇,朝韩烨看了一眼,眉极浅凝住,却还是极慎重的朝身前长眠的帝王行下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