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并非任何人都能在太和殿上对着他这个天下之主的赐婚说‘她之情意,从未窜改’,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忍住嫁入东宫一朝为凤的嘉话歌颂,但是任安乐恰好做到了。
夜风拂来,吹散了落在地上的枯叶,韩烨看着归元阁,嘴唇轻动。
太和殿内氛围蓦地呆滞,望着跪在殿中心的太子爷,众臣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当初以为任安乐只是个粗鄙的女匪贼时,太子尚不介怀让她入宫,现在明知任安乐风采斐流,又得嘉宁帝看重,他如何倒不肯了,还敢公开抗旨?
任安乐闭眼,水花溅在颈间,她勾唇,“韩烨的确聪明,他在让施诤言将我之功呈于嘉宁帝时,便猜到了嘉宁帝会赐婚,以是才会在苍山说出那番话,让我知难而退。”
众臣见嘉宁帝望着这位新晋的大将军像是对劲得不得了,瞅了瞅大殿上站着的一双璧人,心底一格登,顿时生出个荒诞猜想来……
任安乐‘恩’了一声,并未言语。
从皇宫出来,一起回了任府,任安乐未言片句,苑书在殿外听得宫人碎嘴,在浴室替任安乐解衣时,终是忍不住安抚了一句:“蜜斯,太子殿下虽说先拒婚,可毕竟为蜜斯说了很多好话,您别往内心去。”
“父皇。”
苑琴神采微微一动,朗声道:“苑书,你先搬到院子里去。”
“苑琴,我晓得你们为我做了多少。”任安乐垂眼,看着水中印出的面庞,浅显浅显,倒是她看了十年的模样。
她这是在奉告嘉宁帝,她任安乐从一开端要的便是太子妃位,不管她是晋南女匪贼,还是大靖大将军,这一点从未窜改。
任安乐回过神,见苑书张大眼一副担忧的模样,笑道:“你想到那里去了,一个侧室的位份,莫非你家蜜斯我会奇怪不成?
望着跪地的两人,恍忽间嘉宁帝竟有种回到二十年前看着那二人的错觉,微一自嘲,他摆手道:“太子之言有理,任卿有大才,有你在朝廷,是大靖之幸,朕考虑不当,此事便作罢,你们起来吧。”
嘉宁帝解衣的手一顿,行到窗前,满室清辉,很久以后,寝殿里终究传来极深一声叹。
永宁街位于皇城最繁华的地带,却十来年没人敢提这地儿的名字,到现在连走过的人都极少。
“朕年龄大了,到现在也未享到东宫儿孙绕膝之乐,深觉得憾,任将军脾气坦白,朕看与太籽实乃良配,朕欲赐东宫侧妃位予卿,卿是否情愿?”
任安乐抬眼,神态肆意,浅笑的眉间竟有说不出的风骚,“陛下,臣半年前遣婚书来京,安乐情意,句句如婚书上所写,现在仍然,是以没法依皇命入东宫,虽知有负皇恩,但请陛下赎罪,收回成命。”
任安乐转眼,悄悄看着半跪于地举头以对的青年,唇角轻抿。
“梓元,对不起,我差一点就对别人动了心,对不起,对不起……”
他记得很清楚,才七岁的帝梓元抱着古书坐在回廊上,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只是迈着小短腿从书房里拿出一张宣纸,正儿八经写了‘归元阁’几个字就要贴在门上,何照实在太矮,只得又委委曲屈跑进书房,搬了一张板凳出来。
半个时候后,苑琴叩门而进,看着浴室内的风景,顿在了原地。
众臣正思考之间,任安乐终究动了起来,固然她只是极随便的挽了挽袖摆,但平时个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臣们一双眸子子还真就黏在了她身上,见这个女将军一向神游太虚的玩弄她的挽袖,一些肝火畅旺的武将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坐于下首一向神情淡淡的左相面色一变,端着酒杯的手不自发握紧,眯起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