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好后,靖辞雪拉住素珊手腕,眼睫缓慢地颤了两颤。素珊不说话,只是就着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亓官”二字。
“给我来由。”祁詺承冷声道,烛影落在他超脱的脸上,不辨喜怒。
“蜜斯,这天寒地冻的,你又穿得如此薄弱,受寒了可如何办?”素珊握着她冰冷的手,有些抱怨,但更多的是心疼。
四角飞翘如翼的亭台吊挂着八盏琉璃宫灯,轻柔地撒下暗红色的光晕,氤氲在高垂紫色的半透纱幔上。墨似的夜空沉沉压下,雪花零散地飘落,越落越密,悄无声气地大地融为一体。
亓官懿眼神飘向那抹腾跃的烛火,唇角缓缓掠起。阿承用了“朕”字,是以帝王身份号令他,那他就不能回绝。
他也记得这间密室。多少个无眠心碎彷徨挣扎的夜晚,他们几近奔溃的时候,只要这个暗中的密室能收留脆弱而实在的他们。
“蜜斯放心,素珊没事。背上裂开的伤也已经上过药了。”素珊边说边为靖辞雪拉了拉肩上的雪狐披风,打了个结。
她抓起他的衣袖往外扯:“你们还是伤害了蜜斯!你们伤害了她!你还在这里做甚么,持续看蜜斯的尴尬吗?收起你眼里的怜悯,那让我恶心!你鞭打我时的狠辣那里去了?你们都一样,只会伤害别人,我恨你们!滚!你给我滚!滚啊!”
“大臣们联名上书要求另立新后,你既恨她,何不干脆废后?”亓官懿拾起茶杯抿了抿,似是偶然之说。
他一字一顿,字字果断。
亓官懿晃了晃手中茶杯,盯着水面闲逛的烛影,嘴角一抹如有似无的笑意,缓缓开口:“你不让她死,我就不能把她丢在相府里任她自生自灭。何况弥月国使臣已经在皇城外三十里处驿站,她是斓瓴皇后,必须列席三今后的国宴,我想你应当不但愿使者们看到她脖子上的陈迹吧。”
父子连心,他晓得父亲,实在一向都懂他,支撑他。
“好。”
“好。”亓官懿与他相对而坐,唇角含笑,毫不客气地迎上他诘责的眼神,“不知你想听哪个来由?是我为何当众抱她回凡灵宫?还是你想晓得我留下那盒药膏的来由?”
祁詺承却敛起神采,看向那抹跳动的烛火,说道:“那新后呢?缪莹吗?”他嘲笑着点头,“朝廷上的党派之风起于前朝,流行至今,只是相党刚灭,眼下这股风还不敢吹得太烈。洛家光荣太盛已经让很多人蠢蠢欲动,若再封后,悠长以往,难保洛家不会成为第二个靖相府。可靖辞雪不一样,现在她孑然一身,掀不刮风波,凤印在她手里对我构不成威胁。”
亓官懿点头:“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洛家的确不能坐大,可她何其无辜……”
亓官懿走后不久,来了个自称“宁馨儿”的宫女。
“亓官!”祁詺承俄然打断他,“你还记得大皇兄吗?还记得你为何被逐出亓官家,有家难回吗?你还记得这个密室吗?”
靖辞雪悄悄一笑,顺势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如若用尽平生的时候。
靖辞雪像是俄然想起甚么,下认识反握住素珊的双手,眉峰悄悄一皱。
“她无辜?那我父皇、皇兄呢?另有那些冤死在她父相手里的忠臣良姑息不无辜吗?”他声音益发冰冷,“另有你和我!我们又何其无辜?”
亓官懿不为所动,安静的神采更是火上浇油。
素珊悄悄地鹄立,看雪中女子纵情归纳一场淋漓尽致的舞。飘飞的裙裾如濒死的枯蝶,隔着纷飞的雪花,昏黄漂渺。
靖辞雪写在她掌心的话,如同炽热的铁块落在她心头。
他记得他父亲官拜太傅,狷介自大,忠心耿耿。因是文官,无权无势,对相党拉帮结派残害忠良的行动敢怒不敢言。而他投诚相党,无疑是在父亲胸口狠狠捅了一刀。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却对峙与他断绝干系。权相猜忌多疑,他就只能将统统苦一小我扛着,担着“不忠不孝”的骂名。那骂名来自他的父亲,他此生最崇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