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郭成压了惊低头道:“主子嘴拙,说不出个好赖,只觉公主墨宝钩锁相连势不断,又大气又高贵的,可得了陛下真传。”他觍着脸凑到顾昭和跟前:“公主是陈国太子爷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今后的中宫娘娘,除了陛下如许的千古圣雄,也只属您才有这份派头。”
顾昭和这才点了头:“冬青,前头赏下来的顶好的君山银针,甜美醇美,拿与郭公公尝尝。”
郭成刚才想起这长公主为皇后不容,想着这长公主再怎的失势,也是外嫁了的,这大岳后宫当家作主的,还是是皇后,不由得暗恼自个嘴滑坏了事。
“公主……”
冬青打心眼子的难过,自个公主从小到大,受了多少明里暗里的痛苦,原想着忍一忍就过了,及笄去外头立了府,总能盼来安闲好日子。
顾昭和只瞥了眼:“这字龙飞凤舞的,是极好,和洒金红纸配着,倒也喜庆。”
冬青听她一说道,也凝了眉:“可……”
“你是个看人瞧事通透长远的,我便多问你一句,若真是金玉良缘,可轮获得我?”
顾昭和又道:“陈人在潼安关不循分了三五载,狼子野心昭昭,怎能够求娶公主便安宁了?我大岳公主不是金镶玉打的异珍,如何有让陈人趋之若鹜之能,不过是待公主稍没得个分寸礼数,便可安个冲犯陈国天威的由头。”
见着冬青愈发失了措,她话说了半便消歇了,只道:“我是宗室女,岳人自瞧着高贵,可于陈国,我是小国女,外族女,陈国高低,肯忍得让我母范天下,位高尊荣?”
“毕生大事,本宫心头惶急得很,只怕书错书坏了字,刚才想要静会儿,若公公紧赶着别处的差事,无妨先去,待会儿再过来就是了。”
“瞧您,手和冰碴子似的凉了透,奴婢的忽视,您也不晓得顾怜自个,多说奴婢一句。”冬青用袖抹了泪,嗔道:“您往榻上坐去,奴婢去往手炉里填些热炭,再给您灌个汤婆子,也暖暖脚。”
顾昭和反来劝她:“你也莫太悲楚了,摆布再坏不过这地步,且走一步算一步,倒是冬青,我未曾瞒着你这前路艰险的,你若不肯再随我,也直道我,我备几亩薄田钱银,外放你出宫去,今后嫁人生子,安生过日子也是功德。”
又谨慎翼翼地:“您不喜,奴婢晓得,可奴婢还得说,这桩婚事是不错。”
顾昭和似笑非笑,郭成的声儿也愈来愈小,只觉浑不安闲。
“冬青,送公公。”
郭用心头一跳,连躬了身子道:“公主眼明心亮的,可要晓得主子是忧着公主误了吉时,这才多讨了会子嫌,主子这就去外头恭候着,您平静了,知会主子就是。”
“郭公公。”顾昭和唤了那宦官往前:“这字可还好?”
顾昭和摇首凝着她:“若真是门好的,这门婚事便该归当皇后亲出的二公主,她最是跳脱闹腾的性子,却偏寻了体弱多病的借理,你可真当皇后思及亲女,连她前程归宿都顾不上?”
冬青抬高了声:“奴婢原也是诧异,可想着那陈国太子爷是储君,定是没得个五弊三缺,又胆敢当着天下人下聘,便是肯许您名分,再不济能差到哪儿?至于皇后为何不阻着拦着,奴婢想不透,只当她另有点知己。”
现在提笔,运腕,没了新嫁娘的欲语还羞,倒是企图改了命数的急和切,因而“一枝幸附,三生符合,七襄愧极,九如庆贺”这本应缠绵缠绵的十六字,也生了风腾了飞,竟落得连缀缭绕,寂然巍然,竟是有大起大落之势的狂草。
冬青大惊变了色,尊卑位份也顾不上了,惶惑然地抓了顾昭和的手:“这该怎生得好……不不,许是您往坏处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