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面的羊羔子,瞧好了,我陈国兵勇将猛,个个都是浴血冲锋的豪杰,哪像你们,单会缩在阵背面,躲闪惯了的乌龟王八!”
他回神,却另有些恍恍忽惚:
可他哪能不诚惶诚恐,一面作揖,一面将被细汗污得湿滑的手心胡乱往衣上擦:
“且您听听,他说得那些话,那里像个明白主子?不过是劝他三两句,不爱听,打出去就是了,如何竟成了‘不分尊卑,指手画脚地要玩弄他’的大罪,他现在如许儿,倒很好,真要被立了太子,袭了位,只怕朝廷里的谏臣,都要死光了。”
他素好学问,向来不作假狷介,议论经济事理,一概只看事理,不拘和甚么人扳话。
如许的人,真有让他甘心臣服的德行?
底下的人先是踌躇,而后热切:
可现在,尚未有黄袍加身之日,他便听不得人苦劝,一意的孤行,另有些暴戾恣睢。
他笑,似曙光赫赫,如火迸发:
他不谦让,不作场面上的工夫,银齿一露,笑得愈发光辉:
不吉利,弓司长忙啐了一口,又感喟道:
遐想当年,他身披银胄,剑指苍穹,黑眸是莽莽黄沙中的剑戟,经了磨洗,有破坚摧刚之力,众将士,心甘甘心随他:
“大人,大人?”
男人古怪地觑了他两眼,便又道:
兵将皆抚掌大笑。
谁想着这大人,当真有些痴病,竟有听他闲扯的耐烦。
倒是当时的弓司长,只拿得动笔杆子,耍不动大花枪的文弱墨客,缺了武夫马革裹尸的豪情,忧心忡忡,有些瞻前顾后:
稍时,便将铁蹄刨得尘沙飞扬,鼻息喷得飞沫横溅,好寻回铁马江山,壮哉壮哉的气势。
“为上的,如果打鸡骂狗惯了,霸王一样的人,我们做主子的,当然是惧他,可内心是不平气的,如果上位的,光凭财帛好处皋牢人,家财散尽,人走茶凉,到底不长远,小的不知别的人如何,单看自个儿,若能赶上个极有德行,待下人又极好的主子,才甘心长悠长久随他哩。”
“您是将军,是战神!”
男人结结巴巴隧道,可他哪有谈天论地的经历,不过两句话的工夫,脸上已胀通红,红炉里的炽炭似的。
他与陈暮成订交,见他体贴刻薄,又重情重诺,便想如果此人君临天下,定然心胸天下,心系百姓,是以如良禽择木,自发得是择明主而事了。
他弓司长,真要凭着旧了解的一点子交谊,鞍前马后,一辈子为他所驱?
是以他胡扯闲拉这一大通篇,本也不是为让弓司长刮目相看,今后飞黄腾达,脱了这泥潭。
……
竟是这小厮戋戋几句浅白直言,道了然他何故对陈暮用心生置疑。
“你少些严峻,全当家常里外的几句话。”弓司长宽劝他。
弓司长闻听此言,倒为之一振:
是以这男人虽说连个穷儒都算不上,不过是个主子小子,可有主意,他倒也愿听上一听。
男人是意气之下的言语,可听着,何其的大逆不道。
他一声大喝:
“胆小包天,委实胆小包天!”
那男人反倒愣了神,两眼直直的,他平生虽有些见地,可也有位卑低下的自知。
他哈哈一笑,披风烈烈:
“甚好。”
弓司长见他张口结舌,状似分外难堪,眉心一紧:
“你们拿性命全面我,我亦会护得你们安然全面,同生共死,司长,你道如何?”
不过是为了分离分离弓司长究查他们的心,早完了此劫。
弓司长犹似醍醐灌顶,身躯一震。
那样肝胆相照的交谊,那样个扬鞭慷慨,甘心为弟兄,为将士,为百姓出世入死的人。
他许是旧事历历在目,一时竟有些义愤填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