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胡扯闲拉这一大通篇,本也不是为让弓司长刮目相看,今后飞黄腾达,脱了这泥潭。
谁想着这大人,当真有些痴病,竟有听他闲扯的耐烦。
男人古怪地觑了他两眼,便又道:
……
遐想当年,他身披银胄,剑指苍穹,黑眸是莽莽黄沙中的剑戟,经了磨洗,有破坚摧刚之力,众将士,心甘甘心随他:
不吉利,弓司长忙啐了一口,又感喟道:
弓司长眸子蒙上蛛网似的尘雾,千丝萦缠,是心头不能讲说的阴翳。
可他哪能不诚惶诚恐,一面作揖,一面将被细汗污得湿滑的手心胡乱往衣上擦:
弓司长见他张口结舌,状似分外难堪,眉心一紧:
弓司长再不敢胡思乱想,眉一竖,手一指,恨不能指尖作针穿了线,将男人的嘴缝得密密严实才好:
他与陈暮成订交,见他体贴刻薄,又重情重诺,便想如果此人君临天下,定然心胸天下,心系百姓,是以如良禽择木,自发得是择明主而事了。
“如何竟不出声,难不成,又在诓我?”
他喘了口气儿,挤眉弄眼地向陈暮成的寓所努努嘴:
那样肝胆相照的交谊,那样个扬鞭慷慨,甘心为弟兄,为将士,为百姓出世入死的人。
男人是意气之下的言语,可听着,何其的大逆不道。
他素好学问,向来不作假狷介,议论经济事理,一概只看事理,不拘和甚么人扳话。
那听惯了刀剑订交,厮杀怒嚎的战马见着四下轰笑一片,哪懂这风景,不安地甩头踱步。
他一声大喝:
“胡说!岂有睁眼瞧着弟兄们出世入死,我倒畏缩在后的,你们说,我是谁?”
“甚好。”
“您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做绊脚石,只好拿性命,护您全面。”
他回神,却另有些恍恍忽惚:
他笑,似曙光赫赫,如火迸发:
“说到底,犯了如何的大错误呢?一样在府上做事当差,不敢妄称有多少功绩苦劳,却也不该枉送了性。”
兵将皆抚掌大笑。
“为上的,如果打鸡骂狗惯了,霸王一样的人,我们做主子的,当然是惧他,可内心是不平气的,如果上位的,光凭财帛好处皋牢人,家财散尽,人走茶凉,到底不长远,小的不知别的人如何,单看自个儿,若能赶上个极有德行,待下人又极好的主子,才甘心长悠长久随他哩。”
男人见他不说话,只当他尚未腐败他设法,便说得更加详了:
弓司长见他意气风发,终究忍不住怀了笑:
“大人,大人?”
弓司长正游移,听得男人轻唤:
弓司长闻听此言,倒为之一振:
不过是为了分离分离弓司长究查他们的心,早完了此劫。
“将军,您坐镇火线,弟兄们放心。”
“劈面的羊羔子,瞧好了,我陈国兵勇将猛,个个都是浴血冲锋的豪杰,哪像你们,单会缩在阵背面,躲闪惯了的乌龟王八!”
“暮成,将军,那擒贼先擒王的事理,您竟都丢了不成?您这前锋一打,可不是现成的箭靶子,多少明枪暗箭,防不堪防啊!”
他许是旧事历历在目,一时竟有些义愤填膺起来:
他弓司长,真要凭着旧了解的一点子交谊,鞍前马后,一辈子为他所驱?
“也不是甚么大见地,只是私内心想着,这‘忠心’二字是做下的事理,却也是为上的学问,想要下头人忠心耿耿,为上的也该以心换心,方得忠心。”
“你们拿性命全面我,我亦会护得你们安然全面,同生共死,司长,你道如何?”
弓司长又想,这天下,究竟该迎个如何当家作主的人。
稍时,便将铁蹄刨得尘沙飞扬,鼻息喷得飞沫横溅,好寻回铁马江山,壮哉壮哉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