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见狄公这番正言厉色,晓得是个冰炭不入的,心下暗想道:“你也不访访,现在何人当国,说这派恶言,岂不是用心骂我么?可知你固然公道,我这个端方,是少不了的。”当时嘲笑说道:“大人本来是圣上简放,怪不得如此藐视。下官这差使,也是朝廷所命,固然有俸有禄,无法所入甚少,不得不取润于诸官。大人外任多年,一旦膺此重担,不知本官的例银,可曾带来?”狄公听了此言,不由大声喝道:“你这该死的匹夫,常日贪赃枉法,已是恶迹多端,本院因初入京中,不便突然参奏,你道本院也同你们一类么?可知食君之禄,当报君恩,本院乃廉洁忠正的大臣,哪能有这银与你?你若稍知进退,今后革面洗心,乃心君国,本院或可宽其既往,免其究查。若以武三思为护符,可知本院只晓得唐朝的国法,不晓得误国的奸臣,不管他是太后的内侄,也要尽法惩办的。而况你等这班狗党乎?”
相互见礼坐下,朱利人开言说道:“日前武后传旨,命大人特授这个河南巡抚,此乃不次之拔擢,特别之恩情。莫非大人托舍亲保奏么?”狄公一听,心下早已不悦,明知他是武三思的妻舅,用心问道:“足命令亲是谁,下官还求见知。”朱利人笑道:“本来大人是初供京职,故尔未知。本官虽当这个黄门差使,也添在国戚之列,武三思乃是本官的姐丈,在京大员,无人不知,照此看来,岂不是国戚么?大人是几时有信到京,请他为力?”狄公传闻,将神采一变,乃道:“下官乃是先皇的旧臣,由举明经授了昌平知县,固然官卑职小,只晓得尽忠效力,爱国为民,决不能同这一班误国的奸臣,欺君的贼子为伍。莫说手札贿赂,是下官切齿之恨,连与这类奸棍见了面,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治以国法,以报先皇于地府之下。至于升任启事,乃是圣上的恩情,岂你等这班小人所知!”朱利
先到了那黄门官那边登记,预备宫门存候,听候召见。谁知各官自武后坐朝以来,无不贪淫背法。这黄门官乃是武三思的妻舅,姓朱名叫利人,也是武三思在武前面前死力保奏。武则天因是娘家的亲戚,便令他做了这个差使,一则顺了武三思的意义,二则张昌宗这班人出入,便无隔绝。谁知朱利人莅事以来,不管在京在外,大小官员,如果启奏朝廷,入见武后,皆非送他的例银不成。自巡抚节度使起,以及道府州县,他皆有必然的例银。此时见狄公前来上号,知他是新简的巡抚,迷惑他也晓得这个端方,送些财帛与他。当时见门公前来禀过,随即命人去请见。狄公因他是朝廷的官员,定制虽是品级卑小,也只得出来,同他相见。
朱利报酬狄公痛骂一顿,彼一时转不过脸来,不由恼羞成怒,乃道:“我道你是个现在的巡抚,掌管天下的平章,故尔与相见,谁知你目无国戚,信中雌黄,这黄门官,出不是为你而设,受你的批示的!你虽是个清正大员,出走不过我条门径,你有本领去见太后便了。”说着肝火冲冲,两袖一拂而起,转入后堂而去。狄公此时那里容得下去,大声痛骂了一番,乃即说道:“本部院因你这处所乃是皇家的定制,故尔前来,莫非有了你隔绝,我便不能入见太后么?明日本院在金殿上,定与你这个狗牲口辩个是非!”说毕,还是肝火不止,出是两袖一拂,冲冲出门而去,以便明日五鼓上朝见驾。
你这媳妇,被他抢去,谅你此人,有多大的本领,能将这个瘟官告动了?这不是鸡蛋向石卵上碰么!我们劝你省一点力量,直当没有这个媳妇罢了。反正你儿子又没了,你这小儿子还小,即便你不顾这老命,又有那个问你?”狄公听了这话,心下已知大半,乃向前问道:“你这老头儿姓什名谁,何故如此短见,哭得如许如此短长?”中间一人说道:“你先生是个过路的客人,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氏,故无妨奉告你听听,谅你们听了,也是要呕气的。这县内有个富户人家,姓曾,名叫有才,虽是出身寒微,倒是很有门路”随低声问道:“你们想该闻声现在武后荒淫,把张昌宗做了散骑常侍,张易之做了司卫少卿。因他二人少年仙颜,承平公主荐入宫中,武后非常高兴,每日令他二人换衣傅粉,封作东宫,这武承嗣、武三思诸人,皆听他的批示,代他执鞭牵镫。现在只闻声称张易之为张五郎,张昌宗为张六郎,皆是承顺武后的意旨。是以文武大臣,恭维为王子天孙,还胜十倍。这个姓曾的乃是张家的三等丫头的儿子,不知如何,得了很多财帛,来这处所居住。加上这县官周卜成,又是张家的出身,故此首尾呼应,以故曾有才便目没法纪,常日兼并田产,掠取妇女,也说不尽的恶迹。这位白叟家姓郝名干庭,乃是本地良民,生有两个儿子,宗子名叫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