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何氏对劲地哼了一声,甩着受伤的手,跟王麻子施施然回了院子。
王秀才外出时,托了堂弟住在家中照顾后代,他堂弟长了一脸麻子,落了个王麻子的诨号。本来瞅着还是个诚恳人,就他浑家是个见便宜就占的主。王秀才出了事,王麻子佳耦就变了脸,把王秀才家掏了个半空,现在又不知要动甚么,跟王秀才那一对小后代闹了起来。
妇人怒哼道:“你们甚么时候晓得孝敬了,甚么时候才有饭吃,今晚就饿着吧!”
她高举右手,手背上的深深牙痕清楚入目:“你们的疯子二哥咬人,你又拿刀对着你娘,这就是不孝!不孝但是大罪!告去官府,看官老爷的大杖不打死你们!”
刚才浑家去书房里取王家的藏书,本来如傻子普通的王二郎俄然发了癫,在门口死死咬住浑家的手,他被浑家逼着,不得已一脚踹开,心中还隐有不安。王二郎的脑袋本就有伤,这一撞不会再出甚么事吧?
“秀才公这家子真是……上辈子造了甚么孽哟。”
北风早早翻过了秦岭,四时翠绿的蜀中也罩上了一层萧瑟。十月初九,酉时刚过,天幕就已浸墨,垂垂染浓。
林中小屋恰是王家的书房,两个小孩扶起少年,凄声唤着。
少年说话嗓音明朗,咬字清楚,两小欣喜交集,二哥脑筋复苏了!?
稚嫩的哀声裹住少年,他眼中俄然绽起一丝光芒,再化作朦朦光彩,分散到全部眼瞳。
王麻子嚅嚅辩白着,他自认还是好人,这几日里,他跟浑家已快搬空了王秀才的财帛家什,还找到佃种王家地步的农夫,让他们把租子转给了自家。书房那点物事,算作王秀才的遗物,留给那三兄妹好了,事情不能作绝了嘛。
望着这对佳耦的背影,矮个子恨恨隧道:“她是恐吓人!帮相公家办事的何三耳不过是她家远亲……”
顺着覆满青苔的碎石巷子上了山坡,小院便尽收眼底。两配房屋分踞北面和东面,西面林子里还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小屋。屋子都是陈旧木板为墙,竹席加茅草为顶。竹篱笆圈住整座院子,在南面开出一道门,也就是所谓的“陋屋”。
世道就是如许,事情落到他们身上也没两样,农夫们清算混乱心境,正筹办分开,却听一声高亢惨叫响起,男人的粗浑怒喝紧紧跟着,再是孩童的脆嫩叫声,像是无形的锥子袭来,激得人头皮发麻。
不定这地动真是老天爷为了收走王二郎的神通搞出来的,这王二郎不就是遭了天谴,再连累到一家人么。
王二郎被文翁祠的匾额砸中了脑袋,昏睡了几日才好,可只是人好了,魂儿却残了。不但那神异记性再没半分,连话都说不囫囵。痴聪慧呆的,连刚才那条被踹的草狗都比他灵醒。
妇人年过三十,颧骨矗立,眉梢高吊,恶狠狠骂人时,脸孔间的阴桀之气浓烈有若本色。
“二哥!?”
中间一个脸上尽是麻子的魁伟男人呼喝着,调门虽高,倒是手足无措。见妇人叫得太凄厉,镇静来扯妇人,被妇人左手一巴掌反抽在脸上。
妇人脸颊扭曲着,还要说甚么,却听院门外有人号召,男人扯了扯妇人衣袖:“村里人过来了,闹得太大不好清算。”
接着他就暗骂本身真蠢,王二郎本就是个傻子了,还能再撞出甚么花腔?
跟麻子回身拜别,妇人边走边数落道:“看你这孬样!就知你王麻子不是个男人!这家没我当着,你一辈子就是喝风的命!”
“二哥你好了!?”
农夫们低声嘀咕着,秀才公姓王,这山坡小院恰是王秀才家。话题转到月前的地动,再牵起王秀才的儿子王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