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可我不晓得,我到底是这一世的人,还是来自九百年后的另一世人。【1:铁鎝是宋朝呈现的一种掘土东西,农夫用来翻耕碎土。】
在农夫心目中,这两家没甚么别离,都是掉根毛就能压死本身的朱门巨户。
其别人回过神来,也纷繁声讨牵牛汉。王家历代都积有善名,王秀才多年来一向教村里的孩童读书识字,只收些米粮作束脩,大师都把王秀才唤作秀才公,绝少不敬。牵牛汉说秀才公遭了天谴,这事大师虽也在犯嘀咕,可面上却不肯认同。
她高举右手,手背上的深深牙痕清楚入目:“你们的疯子二哥咬人,你又拿刀对着你娘,这就是不孝!不孝但是大罪!告去官府,看官老爷的大杖不打死你们!”
路过一片山坡小林时,农夫们不约而同地住了嘴,脚步和呼吸同时放轻了,仿佛那边有甚么鬼怪。
一道旱雷蓦地劈开暗淡的天空,少年昂首望天,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呆气突然消逝,开口道:“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成活。”
妇人年过三十,颧骨矗立,眉梢高吊,恶狠狠骂人时,脸孔间的阴桀之气浓烈有若本色。
北风早早翻过了秦岭,四时翠绿的蜀中也罩上了一层萧瑟。十月初九,酉时刚过,天幕就已浸墨,垂垂染浓。
不定这地动真是老天爷为了收走王二郎的神通搞出来的,这王二郎不就是遭了天谴,再连累到一家人么。
望着这对佳耦的背影,矮个子恨恨隧道:“她是恐吓人!帮相公家办事的何三耳不过是她家远亲……”
农夫们点头感喟,行动沉重地分开了,心说老天爷应在王二郎身上这一报,真不知会是个甚么了局。
倚着一条小溪,周遭不敷百步的小山坡上,数十株桑槐青竹整齐而立,虚虚抱住一座小院,清幽高雅,哪有甚么鬼气。倒是喧华声不竭,粗闷的,尖厉的,细脆的,嚅嚅低不成闻的,混作一处,凹凸起伏,给小院罩上一层浓浓的俗侩之气。
王相公家、邓相公家……
牵牛汉从速辩白道:“我只是说王二郎,关秀才公甚事?之前的王二郎就不是人……”
稚嫩的哀声裹住少年,他眼中俄然绽起一丝光芒,再化作朦朦光彩,分散到全部眼瞳。
“二哥!?”
“也不知老天爷在报应啥……”
中间一个脸上尽是麻子的魁伟男人呼喝着,调门虽高,倒是手足无措。见妇人叫得太凄厉,镇静来扯妇人,被妇人左手一巴掌反抽在脸上。
院子里的喧华声更加高了,矮个子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又非常迟疑。
顺着覆满青苔的碎石巷子上了山坡,小院便尽收眼底。两配房屋分踞北面和东面,西面林子里还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小屋。屋子都是陈旧木板为墙,竹席加茅草为顶。竹篱笆圈住整座院子,在南面开出一道门,也就是所谓的“陋屋”。
位列华阳四神童之首的王二郎本是村里头号话题,此时谈起,语气却再不一样。以往的赞叹、恋慕、畏敬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遗憾和喟叹。
世人哀叹,要不如何会嘀咕王秀才家遭了天罚呢?王大郎也是个聪明过人的小子,可惜早夭了,如果还能活着,就算没甚么出息,家中也还能有个大人,不至于让王麻子这堂亲逼迫到这类境地。
“书!我的书!”
“都是王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能说甚么。”
“一身肉都长在嘴上了么?还不把这傻子踹开!”
他点点头:“虎儿,瓶儿,二哥好了。”
农夫们神采庞大地望住那小院,狗儿犹自不觉,汪汪叫着逗牛,被人一脚踹开,哭泣着夹起尾巴,老诚恳实头前开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