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话嗓音明朗,咬字清楚,两小欣喜交集,二哥脑筋复苏了!?
一道旱雷蓦地劈开暗淡的天空,少年昂首望天,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呆气突然消逝,开口道:“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成活。”
“二哥!二哥你没事吧?”
这是两个扎着总角,不敷十岁的孩童,一男一女,男孩稍大一些,挡在最前面,用力推着王麻子。小小身躯还不及王麻子胸口,却没涓滴害怕。
“大头我们都取了,这点东西……就算了罢。”
王相公家、邓相公家……
“是我们的书!凭甚么拿我们的书,还要打二哥!?”
高壮男人叹道:“万一她能说动何三耳呢?谁敢拿身家打赌啊?”
北风早早翻过了秦岭,四时翠绿的蜀中也罩上了一层萧瑟。十月初九,酉时刚过,天幕就已浸墨,垂垂染浓。
连那两个年青人在内,农夫们一个个避开了她的目光,再不言语。三家村多是四五等下户,拜几任大府仁政所赐,归到豁免户的籍册里,不但不再应差,免役钱也交得少。如果再被点为衙前,驰驱应差,就得筹办破家了。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可我不晓得,我到底是这一世的人,还是来自九百年后的另一世人。【1:铁鎝是宋朝呈现的一种掘土东西,农夫用来翻耕碎土。】
王何氏对劲地哼了一声,甩着受伤的手,跟王麻子施施然回了院子。
高壮男人顿脚道:“王大郎还在就好了!”
“二哥!?”
稚嫩的哀声裹住少年,他眼中俄然绽起一丝光芒,再化作朦朦光彩,分散到全部眼瞳。
她高举右手,手背上的深深牙痕清楚入目:“你们的疯子二哥咬人,你又拿刀对着你娘,这就是不孝!不孝但是大罪!告去官府,看官老爷的大杖不打死你们!”
“一身肉都长在嘴上了么?还不把这傻子踹开!”
位列华阳四神童之首的王二郎本是村里头号话题,此时谈起,语气却再不一样。以往的赞叹、恋慕、畏敬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遗憾和喟叹。
牵牛汉从速辩白道:“我只是说王二郎,关秀才公甚事?之前的王二郎就不是人……”
小女人护着少年,眼里噙满泪水,高高竖起的柳叶眉尽是不平。手里握着的解腕小刀威慑比话语更足,连那麻子都退了一步,下认识地看向妇人。
男孩也喊道:“等二舅晓得了,必然会找你们算账!”
再度说到王二郎,大师也嘘唏起来。
王二郎被文翁祠的匾额砸中了脑袋,昏睡了几日才好,可只是人好了,魂儿却残了。不但那神异记性再没半分,连话都说不囫囵。痴聪慧呆的,连刚才那条被踹的草狗都比他灵醒。
林中小屋恰是王家的书房,两个小孩扶起少年,凄声唤着。
世人哀叹,要不如何会嘀咕王秀才家遭了天罚呢?王大郎也是个聪明过人的小子,可惜早夭了,如果还能活着,就算没甚么出息,家中也还能有个大人,不至于让王麻子这堂亲逼迫到这类境地。
少年神采安静,像是甚么事都没产生过,眼中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丝人气,显得非常奇特,与这个天下格格不入。
不定这地动真是老天爷为了收走王二郎的神通搞出来的,这王二郎不就是遭了天谴,再连累到一家人么。
少年昂首,暴露一张清秀面庞,额头上血迹猩红刺目,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女孩抹着眼泪道:“他们会得报应的!”
接着他就暗骂本身真蠢,王二郎本就是个傻子了,还能再撞出甚么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