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把这事当甚么事,可听到这话,王冲心中一抖,只觉大宋这繁华之景的本相,正朝他掀起又一片衣角。
“既说她笨手笨脚,服侍不得人,就转卖于我吧。”
【2:宋朝奴婢的环境并非《天圣令》所能一概而论,三年刻日不过是良家卖身的最好状况,官方自有更多商定。近似于唐时的部曲贱籍在四川还遗留很深,那都是毕生为奴。】
“你作得很好,县学能有本日,都是你的功绩。只是过犹不及,你须得重视他们的心气,公试可千万别出题目。”
“你们年青气盛,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也明白。不过你们且记好了,天下之大,人事之繁,非你们此时所能悟透!此时合法用心读书,少语政事!方才你们这些话,被故意人听了去,就是谤讪朝政!如有半个字语及官家,更是不敬!”
见这马四姑的“跪位”摆在最前面,王冲计上心来,出了居养院大门,对在门外扫雪的门生们叮咛了一番。
赵梓叱道:“莫要妄言,这是在咒本身亡尽亲人,产业全无,没有读书,更无生存。”
“这居养院本就怪……”
此时他的重视力已经转到了马四姑身上,这妇人看气质出自贫贱人户,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股奇特的傲气。肥肉也养在身上,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脸上却还是高颧枯颊的贫民相。
院长叫屈道:“她不是居养之人,是买来的使唤丫头……”
院长也看出了这些门生们的来意,不过他哪敢拂了读书人之意,王冲交代一声也是照顾他面子。
这马四姑带着一群穿戴麻衣的居养人来到院门前,铺好毯子,正作着跪迎尊客的筹办。门生们大咧咧扫着雪,雪屑纷飞,扰着了她。竟也毫不客气地骂了起来,骂得努力时,满口“老娘我见惯了官老爷,待你们这些措大真成了官老爷再来摒挡老娘我”,不但范小石一张乌青脸发黑,连涵养极好的宇文柏都想翻脸。
“老爷!这恶丫头用心要烫杀奴家!院里怎能放这般恶人出去做事!?”
赵梓正要分开,王冲俄然想起父亲的叮嘱,顺带提了一提。
出了居养院,赵梓叫过了王冲,再特地叮咛道。
这黑黑瘦瘦的小女人湿了半身衣服,在北风中颤抖不断,乖乖地听着院长的数落。不但王冲看不下去了,一旁宇文柏也再忍不住,诘责院长为何虐待居养的孤儿。
见门生们笨手笨脚地转移雪堆,许光凝等人也不好出言责备,更不肯长等下去,就依了王冲的意义,照着官阶凹凸,顺次入内观察。
“还觉得是大府来了,罢了,就当是练习一番,本日少不得拜上七八次,倒是你们这班秀才,恁地来凑这趟热烈?”
王冲和宇文柏呆住,就觉这究竟在别扭,居养之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买来的女使却不当人待,这是如何回事?
也不知心中有火,还是平常都如此,院长把那小女人招了过来,劈脸一顿痛骂,再打发她去灶房烧火。
宇文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隧道:“算我送你的!”
震惊之余,王冲也有疑问,只是布施孤苦,用得着这般宠遇?
就这么着,王冲家中又多了一口,名叫杨六娘。
“我家恰好缺女使,由我买下。”
宠遇毕竟是善待,这也算是徽宗朝时少数能放得下台面的善政吧。王冲这般嘀咕着,找来居养院的院长通气。
没过量久,许光凝一行人就来了,旗牌如林,鸣锣震天,好不威风。倒不是许光凝喜好搞大场面,来的不止是他,另有转运司转运副使、判官,以及提举常平广惠仓司使、成都府通判等人,满眼绯绿,华阳知县赵梓被淹此中,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