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歌又是一提马缰,那马哗啦啦四蹄翻飞抢先奔出,他转头欢声叫道,“当然怕!必须怕!可没把我吓死!”
寇歌再次展开双眼,这一次,映入视线的是营帐口透入的淡淡昏黄云鼎微光,和同帐兵卒熟睡的身影。这一次终究梦醒,寇歌不由自主抬起左掌,就着帐口微光细看,那左掌还是平如止水,一丝一毫的掌纹都无。
及至深夜,忽有梦来。
而那专吃死尸,常跟从戎武黑甲军四周迁徙的铁羽黑鸦,也垂垂变得平常可见了。
持续两日,寇歌苦衷重重,晚间都彻夜难以安睡。白日里,他跟着所属小队轮值、巡街、搬运军器、加固城池,繁忙不休,更增怠倦。到第三天早晨,寇歌倒在榻上,眼望帐门口透入的云鼎微光,耳听同帐士卒的沉沉鼾声,终究倦极而眠。
拍拍寇歌肩膀,寇常轩展颜光辉一笑,问道,“十三,本年的收成如何?地里的活还忙的过来吧?”
梦里乱军丛中寇歌四周冲杀,苦苦寻觅却又遍寻不得,焦心无法至极之时,俄然天涯滴下一滴清冷,正落顶心。
那滴清冷缓慢伸展,刹时洗脱周遭血雨腥风,在梦中,寇歌展开双眼,瞥见身侧朝阳秋色,老牛水田,在梦中,寇歌欣喜自语,刚才血雨本来只是南柯一梦。
寇常轩眯起眼睛,点头说,“现在顾不得太多了,寄父调派我们两个出去策应丑虎,我就跟寄父说,不如也带咱家的小地主出去历练历练。”
四哥也慢悠悠上了马接口,“小十三啥性子你还不晓得,我不早和你说了?”
寇常轩放下玩闹神采,细细瞧几眼寇歌神采,这才接着说道,“你该晓得我们派出的标兵一个都没返来,但丑虎前几日也出城刺探,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这你晓得不?”
在梦中,有漫涉六合间的金戈铁马来往厮杀,火光冲天,血光冲天。两位哥哥,尽在此中,被血甲,持血刃,却风火狂舞间,转眼又卷没不见。
没想到半夜招他出来见面的第一句话,四哥就拿宫九伯说寇歌射中必定做农夫的掌观纹谶语打趣,寇歌脸上不由微微一热。
“丑虎叔!!?”寇歌打小就跟着丑虎厮混,他的技艺一大半都是丑虎教诲,两人交谊非比平常,在贰内心,丑虎跟亲叔叔没有两样。这时候传闻丑虎能够出事,寇歌内心微微一惊,几近跳起来。
西陵国力已经被榨得干清干净,官方不是一点少壮兵源都没有,但国无赋税,难招义勇,征兵帖子一张官方男丁就四散离家逃开避祸,而官府就连强抓兵夫的人力都寻不出。
“爹不让你去啊。”四哥慢吞吞用心拖长调子,斜眼瞥着寇歌神采渐转失落,这才又接着说,“不过我问爹,是不是怕咱哥仨一齐丢在外头。爹听完笑笑,也就应了。你瞧,这不把马都给你牵来了。”
寇歌喜上眉梢,一跃上马,口中连连呼唤,“那咱从速走啊?”
话音刚落,九哥寇腾空嘿了一声,憋着的黑脸刹时一松又顿时板了起来,他大着嗓门说,“十三!你可敢跟我俩出城去探戎武军情,策应丑虎叔?”
没等寇歌搭腔,四哥却扭头又对九哥寇腾空一本端庄地说,“此乃舍弟,大地主是也。家有良田千顷,存粮万斛。此次我们军粮吃紧,全要仰仗我们这个弟弟慷慨援助。老九,你可要好好凑趣我们小十三啊!”
寇歌慵懒翻身,鼻端仿佛嗅到稻香阵阵,欣喜之余捻白须而乐,可蓦地间惊觉本身方才十七八岁何来满腮满脸白花花的髯毛,这又是一梦当中!惊觉至此,抬眼间腥风血雨又吼怒囊括而来,梦梦层叠来去,竟不得而出!
此时,四哥腰间挂着牛皮酒囊,闲闲散散的站在那边,手里还捏着缕干草挑逗一旁栓着的两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