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武得吴王班师之诏,正与伍员商讨,忽报:“楚军中有人送书到。”伍员命取书看之,乃申包胥所遣也。书略云:
平王逐无罪之子,杀无罪之臣,某实不堪其愤,乃至于此。昔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置晋君,不贪其土,传诵至今。某虽鄙人,窃闻兹义。今太子建之子胜,糊口于吴,未有寸土。楚若能归胜,使奉故太子之祀,某敢不退避,以成吾子之志。
昭王令人求之不得,乃旌表其闾曰:“忠臣之门”。以天孙因为为右尹,曰:“云中代寡人受戈,不敢忘也。”其他沈诸梁、钟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俱进爵加邑。亦召斗怀欲赏。子西曰:“斗怀欲行弑逆之事,罪之为当,况可赏乎?”昭王曰:“彼欲为父报仇,乃孝子也。能为孝子,何难为忠臣?”亦使为大夫。蓝尹亹求见昭王,王思成臼不肯同载之恨,将执而诛之,令人谓曰:“尔弃寡人于门路,今敢复来,何也?”蓝尹亹对曰:“囊瓦惟弃德结怨,是以败于柏举。王何如效之?夫成臼之舟,孰若郢都之宫之安?臣之弃王于成臼,以儆王也!本日之来,欲观大王之悔过与否?王不省失国之非,而记臣不载之罪,臣死不敷惜,所惜者楚宗社耳。”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无忘前败。”昭王乃许亹入见,使复为大夫仍旧。群臣见昭王度量宽洪,莫不大悦。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阖闾,羞见其夫,自缢而死。时越方与吴构难,闻楚王复国,遣使来贺,因进其宗女于王,王立为后妻。越姬甚有贤德,为王所还礼。王念季芈相从磨难,欲择良婿嫁之。季芈曰:“女子之义,不近男人。钟建常负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适乎?”昭王乃以季芈嫁钟建,使建为司乐大夫。又思故相孙叔敖之灵,令人立祠于云中祭之。子西以郢都残破,且吴人久居,熟其途径,复择鄀地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迁都居之,名曰新郢。昭王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喝酒方酣,乐工扈子恐昭王安今之乐,忘昔之苦,复蹈平王故辙,乃抱琴于王前奏曰:“臣有《穷衂》之曲,愿为大王鼓之。”昭王曰:“寡人愿闻。”扈子援琴而鼓,声甚凄怨。其词曰:
再说阖闾闻秦兵灭唐,大惊,方欲召诸将计议战守之事。忽公子山报到,言:“夫概不知何故,引本部兵私回吴国去了。”伍员曰:“夫概此行,其反必矣。”阖闾曰:“将若之何?”伍员曰:“夫概一勇之夫,不敷为虑。所虑者,越人或闻变而动耳。王宜速归,先靖内哄。”阖闾因而留孙武子胥退守郢都,自与伯嚭以舟师逆流而下。既渡汉水,得太子波垂危信,言:“夫概造反称王,又结连越兵犯境,吴都危在朝夕。”阖闾大惊曰:“不出子胥所料也。”遂遣使往郢都,取回孙武伍员之兵。一面星夜驰归,沿江传谕将士:“去夫概来归者,复其本位;后到者诛。”淮上之兵,皆背叛来归。扶臧奔回谷阳。夫概欲驱民授甲。百姓闻吴王尚在,俱走匿。夫概乃独率本部出战。阖闾问曰:“我以手足相托,何故背叛?”夫概对曰:“汝弑王僚,非背叛耶?”阖闾怒,教伯嚭:“为我擒贼!”战不数合,阖闾麾雄师直进。夫概虽勇,争奈众寡不敌,大败而走。扶臧具舟于江,以渡夫概,逃奔宋国去了。阖闾抚定住民,回至吴都,太子波驱逐入城,办理拒越之策。
子君臣据郢三时,而不能定楚,天意不欲亡楚,亦可知矣。子能践“覆楚”之言,吾亦欲酬“复楚”之志。朋友之义,相成而不相伤。子不竭吴之威,吾亦不尽秦之力。
孙子之才,彰于伍员;法行二嫔,威振全军。御众如一,料敌若神;大伸于楚,小挫于秦。智非偏拙,谋不尽行;不受爵禄,知亡知存。身出道显,身去名成;书十三篇,兵家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