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秦王得武安君捷报，知赵括兵困长平，亲命驾来至河内，尽发民家壮丁，凡年十五以上，皆令参军，分路掠夺赵人粮草，遏绝救兵。赵括被秦军围困，凡四十六日，军中无粮，士卒自相杀食，赵括不能制止。乃将军将分为四队：傅豹一队向东，苏射一队向西，冯亭一队向南，王容一队向北。叮咛四队，一齐鸣鼓，夺路杀出，如一起打通，赵括便招引三路齐走。谁知武安君白起，又预选弓手，环赵垒埋伏，凡遇赵垒中出来者，不拘兵将便射。四队军马，抵触三四次，俱被射回。又过一月，赵括不堪其愤，精选上等锐卒五千人，俱穿重铠，乘坐骏马；赵括握戟抢先，傅豹、王容紧帮在后，冒围凸起。王翦、蒙骜二将齐上，赵括大战数合，不能透围。复身欲归长垒，马蹶坠地，中箭而亡。赵军大乱，傅豹王容俱死。苏射引冯亭共走，冯亭曰：“吾三谏不从，今至于此，天也！又何逃乎？”乃自刎而亡。苏射奔脱，往胡地去讫。白起竖起招降旗，赵军皆弃兵解甲，投拜呼：“万岁！”白起令人揭赵括之首，往赵营招安。营中军士尚二十余万，闻主帅被杀，无人敢出拒战，亦皆愿降。甲胄东西，堆积如山，营中辎重，悉为秦有。白起与王龁计议曰：“前秦已拔野王，上党在把握中，其吏民不乐为秦，而愿归赵。今赵卒前后降者，总合来将近四十万之众，倘一旦有变，何故防之？”乃将降卒分为十营，使十将以统之，配以秦军二十万，各赐以牛酒，声言：“明日武安君将汰选赵军，凡上等精锐能战者，赐与东西，带回秦国，随征听用；其老弱不堪，或力怯者，俱发还赵。”赵军大喜。是夜，武安君密传一令于十将：“起更时分，但是秦兵，都要用白布一片裹首。凡首无白布者，即系赵人，当尽杀之。”秦兵奉令，一齐发作。降卒未曾筹办，又无东西，束手受戮。其逃出营门者，又有蒙骜王翦等引军巡查，获住便砍。四十万军，一夜俱尽。血流淙淙有声，杨谷之水，皆变成丹，至今号为丹水。武安君收赵卒头颅，聚于秦垒之间，谓之头颅山。因觉得台，其台崔嵬桀起，亦号白起台。台下即杨谷也。厥后大唐玄宗天子巡幸至此，凄然长叹，命三藏高僧，设水陆七日夜，超度坑卒亡魂，因名其谷曰省冤谷。此是后话。史臣有诗云：
秦攻韩急，上党将入于秦矣！其吏民不肯附秦，而愿附赵，臣不敢违吏民之欲，谨将所辖十七城，再拜献之于大王，惟大王辱收之！
赵王大喜曰：“禹所言广地增财之庆，本日验矣！”平阳君赵豹谏曰：“臣闻无端之利，谓之祸患，王勿受也。”赵王曰：“人畏秦而怀赵，是以来归，何谓无端？”赵豹对曰：“秦蚕食韩地，拔野王，绝上党之道，不令相通，自发得把握中物，坐而得之，一旦为赵统统，秦岂能甘心哉？秦力其耕，而赵收其获，此臣所谓‘无端之利’也。且冯亭以是不上天于秦，而入之于赵者，将嫁祸于赵，以舒韩之困也。王何不察耶？”赵王不觉得然，再召平原君赵胜决之。胜对曰：“发百万之众，而攻人国，逾年历岁，未得一城。今不费寸兵斗粮，得十七城，此莫大之利，不成失也。”赵王曰：“君此言，正合寡人之意。”乃使平原君率兵五万，往上党受地，封冯亭以三万户，号华陵君，仍为守。其县令十七人，各封以三千户，皆世袭称侯。冯亭闭门而泣，不与平原君相见。平原君固请之，亭曰：“吾有三不义，不成以见使者。为主守地不能死，一不义也；不由主命，擅以地入赵，二不义也；卖主地以得繁华，三不义也。”平原君叹曰：“此忠臣也！”候其门，三日不去。冯亭感其意，乃出见，独垂涕不止；愿交割空中，别选良守。平原君再三安抚曰：“君之苦衷，胜已知之，君不为守，无以慰吏民之望。”冯亭乃领守仍旧，竟不受封。平原君将别，冯亭谓曰：“上党以是归赵者，以力不能独抗秦也。望公子奏闻赵王，大发士卒，急遣名将，以御秦计。”平原君回报赵王。赵王置酒贺得地，徐议出兵，未决，秦大将王龁进兵围上党。冯亭死守两月，赵援兵犹未至，乃率其吏民奔赵。时赵王拜廉非常大将，率兵二十万来援上党。行至长平关，遇冯亭，方知上党已失，秦兵日近。乃就金门山下，列营筑垒，东西各数十，如列星之状，别分兵一万，使冯亭守光狼城，又分兵二万，使都尉盖负、盖同分领之，守东西二鄣城，又使裨将赵茄远探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