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齐襄公灭纪班师，文姜于路驱逐其兄，至于祝丘，盛为燕享。用两君相见之礼，相互酬酢，大犒齐军。又与襄公同至禚地，流连欢宿。襄公乃使文姜作书，召鲁庄公来禚地相会。庄公恐违母命，遂至禚谒见文姜。文姜使庄公以甥舅之礼，见齐襄公，且谢葬纪伯姬之事。庄公亦不能拒，勉强从之。襄公大喜，亦具享礼接待庄公。时襄公重生一女，文姜以庄公内主尚虚，令其订约为婚。庄公曰：“彼女尚血胞，非吾配也。”文姜怒曰：“汝欲疏母族耶？”襄公亦以长幼悬隔为嫌。文姜曰：“待二十年而嫁，亦未晚也。”襄公惧失文姜之意，庄公亦不敢违母命，两下只得依允。甥舅之亲，复加甥舅，情愈密切。二君并车驰猎于禚地之野，庄公矢不虚发，九射九中。襄公奖饰不已。野人窃指鲁庄公戏曰：“此吾君假子也！”庄公怒，使摆布踪迹其人杀之。襄公亦不责怪。史臣论庄私有母无父，忘婚事仇。作诗诮云：
卫国守城军士，闻王师已败，先自奔窜。齐兵起首登城，四国继之，砍开城门，放卫侯朔入城。公子泄公子职同宁跪清算散兵，拥公子黔牟出走。正遇鲁兵，又杀一场。宁跪夺路先奔，三公子俱被鲁兵所擒。宁跪知力不能救，叹口气，奔往秦国避祸去讫。鲁侯将三公子献俘于卫，卫不敢决，转献于齐。齐襄公喝教刀斧手，将泄职二公子斩讫。公子黔牟是周王之婿，于齐有连襟之情，赦之不诛，放归于周。卫侯朔鸣钟伐鼓，重登侯位。将府库所藏宝玉，厚赂齐襄公。襄公曰：“鲁侯擒三公子，其劳不浅！”乃以所赂之半，分赠鲁侯。复使卫侯另出器贿，散于宋、陈、蔡三国。此周庄王九年之事。
公孙无知得书大喜，即答信曰：
车中饮恨已多年，甘与仇雠共戴天。莫怪野人呼假子，已同假父作姻缘！
再说齐襄公于十一月朔日，驾车出游。止带力士石之纷如，及幸臣孟阳一班，架鹰牵犬，筹办射猎，不消一大臣相随。先至姑棼，——原建有离宫——玩耍竟日。住民馈献酒肉，襄公欢饮至夜，遂过夜焉。次日起驾，往贝丘来。见一起树木蒙茸，藤萝翳郁，襄公驻车高阜，传令举火焚林，然后合围校射，纵放鹰犬。火烈风猛，狐兔之类，东奔西逸。忽有大豕一只，如牛无角，似虎无斑，从火中奔出，竟上高阜，蹲踞于车驾之前。时世人俱往驰射，惟孟阳立于襄公之侧。襄公顾孟阳曰：“汝为我射此豕。”孟阳瞪目视之，大惊曰：“非豕也，乃公子彭生也！”襄公大怒曰：“彭生何敢见我？”夺孟阳之弓，亲身射之，连发三矢不中。那大豕直立起来，双拱前蹄，效人行步，放声而啼，哀惨难闻。吓得襄公毛骨俱竦，从车中倒撞下来，跌损左足，脱落了丝文屦一只，被大豕衔之而去，俄然不见。髯翁有诗曰：
是年楚武王熊通，以随侯不朝，答复兵伐随，未至而薨。令尹斗祈，莫敖屈重，秘不发丧。出奇兵从间道直逼随城。随惧行成。屈重伪以王命，入盟随侯。雄师既济汉水，然后发丧。子熊赀即位，是为文王。此事不提。
且说徒人费翻身入门，正遇石之纷如，告以连称反叛之事。遂造寝室，告于襄公。襄公错愕无措。费曰：“事已急矣！若使一人伪作主公，卧于床上，主公暗藏户后，幸而匆急不辨，或可脱也。”孟阳曰：“臣受恩逾分，愿以身代，不敢恤死。”孟阳即卧于床，以面向内，襄公亲解锦袍覆之。伏身户后，问徒人费曰：“汝将何如？”费曰：“臣当与纷如合力拒贼。”襄公曰：“不苦背创乎？”费曰：“臣死且不避，何有于创？”襄公叹曰：“忠臣也！”徒人费令石之纷如引众把守中门，本身单身挟着利刃，诈为迎贼，欲刺连称。当时众贼已攻进大门，连称挺剑抢先开路。管至父列兵门外，以防他变。徒人费见连称来势凶悍，不暇致详，上前一步便刺。谁知连称身被重铠，刃刺不入。却被连称一剑劈去，断其二指，还复一剑，劈下半个头颅，死于门中。石之纷如便挺矛来斗，约战十余合，连称转斗转进。纷如垂垂退步，误绊石阶脚鉤，亦被连称一剑砍倒。遂入眠房。侍卫先已惊散。团花帐中，卧着一人，锦袍粉饰。连称手起剑落，头离枕畔，举火烛之，幼年不必。连称曰：“此非君也。”令人遍搜房中，并无踪迹。连称自引烛照之，忽见户槛之下，暴露丝文屦一只，知户后藏躲有人，不是诸儿是谁？翻开户后看时，那昏君因足疼，做一堆儿蹲着。那一只丝文屦，仍在足上。连称所见之屦，乃是先前大豕衔去的，不知如安在槛下。清楚是冤鬼所为，可不畏哉！连称认得诸儿，似鸡雏普通，一把提出户外，掷于地下。痛骂：“无道昏君！汝比年用兵，黩武殃民，是不仁也；背父之命，冷淡公孙，是不孝也；兄妹宣淫，公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