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曰:“子既有季父之书,何不遂呈寡人?”宁戚曰:“臣闻‘贤君择报酬佐,贤臣亦择主而辅。’君如恶直好谀,以喜色加臣,臣宁死,必不出相国之书矣。”桓公大悦,命今后车载之。是晚,下寨休军,桓公命举火,索衣冠甚急。寺人貂曰:“君索衣冠,为爵宁戚乎?”桓公曰:“然。”寺人貂曰:“卫去齐不远,何不令人访之?使其人果贤,爵之未晚。”桓公曰:“此人廓达之才,不拘末节,恐其在卫,或有细过。访得其过,爵之则不但,弃之则可惜!”即于灯烛之下,拜宁戚为大夫,使与管仲同参国政。宁戚改换衣冠,谢恩而出。髯翁有诗曰:
巍巍霸气吞东鲁,尺剑如何能用武?要将信义服群雄,不吝汶阳一片土。
周釐王元年春正月,齐桓公设朝,群臣拜贺已毕,问管仲曰:“寡人承季父之教,更张国政。今国中兵精粮足,百姓皆知礼义,意欲立盟定伯,何如?”管仲对曰:“当今诸侯,强于齐者甚众。南有荆楚,西有秦晋。然皆自逞其雄,不知尊奉周王,以是不能成霸。周虽陵夷,乃天下之共主。东迁以来,诸侯不朝,不贡方物,故郑伯射桓王之肩,五国拒庄王之命,遂令各国臣子,不知君父。熊通僭号,宋郑弑君,习为故然,莫敢征讨。今庄王初崩,新王即位,宋国近遭南宫长万之乱,贼臣虽戮,宋君不决,君可遣使朝周,请天子之旨,大会诸侯,立定宋君。宋君必然,然后奉天子以令诸侯,内尊王室,外攘四夷。各国当中,衰弱者扶之,刁悍者抑之,昏乱不共命者,率诸侯讨之。海内诸侯,皆知我之忘我,必相率而朝于齐。不动兵车,而霸可成矣。”桓公大悦。因而遣使至洛阳朝贺釐王,因请受命为会,以定宋君。釐王曰:“伯舅不忘周室,朕之幸也。泗上诸侯,惟伯舅摆布之,朕岂有爱焉?”使者回报桓公。桓公遂以王命书记宋、鲁、陈、蔡、卫、郑、曹、邾诸国,约以三月朔日,共会北杏之地。桓公问管仲曰:“此番赴会,用兵车多少?”管仲曰:“君奉王命,以临诸侯,安用兵车?请为衣裳之会。”桓公曰:“诺。”乃使军士先筑坛三层,高起三丈,左悬钟,右设鼓,先陈天子虚位于上,旁设反坫,财宝器具,更加整齐。又预备馆舍数处,悉要高敞合式。
齐侯得书大悦,传令退兵于柯。
又有诗单道曹沫劫齐桓公一事,此乃后代侠客之祖。诗云:
却说宋使见了齐侯,言赔罪请盟之事。献白玉十瑴,黄金千镒。齐桓公曰:“天子有命,寡人安敢自专?必须烦王臣转奏于王方可。”桓公即以所献金玉,转送票据,致宋公取成之意。票据曰:“苟君侯赦免,有所藉手,以复于天王,敢不如命。”桓公乃使宋公修聘于周,然后再订会期。票据辞齐侯而归。齐与陈曹二君各回本国。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化。
诸侯献酬甫毕,管仲历阶而上曰:“鲁、卫、郑、曹,故违王命,不来赴会,不成不讨。”齐桓公举手向四君曰:“敝邑兵车不敷,愿诸君同事!”陈、蔡、邾三君齐声应曰:“敢不率敝赋以从。”惟宋桓公嘿然。
却说管仲有爱妾名婧,钟离人,通文有智。桓公好色,每出行,必以姬嫔自随。管仲亦以婧从行。是日,管仲军出南门,约行三十余里,至峱山,见一野夫,短褐单衣,破笠赤脚,放牛于山下。此人叩牛角而歌。管仲在车上,察其人不凡,令人以酒食劳之。野夫食毕,言:“欲见相君季父。”使者曰:“相国车已畴昔矣。”野夫曰:“某有一语,幸传于相君:‘浩浩乎白水!’”使者追及管仲之车,以其语述之。管仲茫然,不解所谓,以问妾婧。婧曰:“妾闻古有《白水》之诗云:‘浩浩白水,鯈鯈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此人殆欲仕也。”管仲即命泊车,令人召之。野夫将牛寄于村家,随使者来见管仲,长揖不拜。管仲问其姓名,曰:“卫之野人也,姓宁名戚。慕相君好贤礼士,不惮跋涉至此。无由自达,为村人牧盟主。”管仲叩其所学,应对如流。叹曰:“豪杰辱于泥涂,不遇汲引,何故自显?吾君雄师在后,不日当过此。吾当作书,子持以谒吾君,必当重用。”管仲即作书缄,就托付宁戚,相互各别。宁戚仍牧牛于峱山之下。齐桓公雄师三往火线到,宁戚依前短褐单衣,破笠赤脚,立于路旁,全不畏避。桓公乘舆将近,宁戚遂叩牛角而歌之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