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疑屠岸来求救,谁料奸谋吕郤为?强中更有强中手,一人行诈九人危。
却说共华在家,闻郑父等事泄被诛,即忙拜辞家庙,欲赴朝中领罪。其弟共赐谓曰:“往则就死,盍逃乎?”共华曰:“慇大夫之入,吾实劝之。陷人于死,而己独生,非丈夫也!吾非不爱生,不敢负慇大夫耳!”遂不待捕至,疾趋入朝,请死。惠公亦斩之。慇豹闻父遭诛,飞奔秦国避祸。惠公欲尽诛里、慇诸大夫之族。郤芮曰:“‘罪人不孥’,古之制也。乱人行诛,足以儆众矣。何必多杀,以惧众心?”惠公乃赦各族不诛。进屠岸夷为中大夫,赏以负葵之田三十万。
是夜,夷遂叩慇郑父之门,言有密事。郑父辞以醉寝,不与相见。夷守门内,更深犹不去。乃延之入。夷一见郑父,便下跪曰:“大夫救我一命!”郑父惊问其故。夷曰:“君以我助里、克弑卓子,将加戮于我,何如?”郑父曰:“吕、郤二报酬政,何不求之?”夷曰:“此皆吕、郤之谋也。吾恨不得食二人之肉,求之何益?”郑父犹未坚信,又问曰:“汝意欲何如?”夷曰:“公子重耳仁孝,能得士心,国人皆愿戴之为君。而秦人恶夷吾之背信,亦欲改立重耳。诚得医内行书,夷星夜往致重耳,使合秦、翟之众,大夫亦纠故世子之党,从中而起,先斩吕、郤之首,然后逐君而纳重耳,无不济矣。”郑父曰:“子意得无变否?”夷即啮一指出血,誓曰:“夷如有二心,当使合族受诛!”郑父方才信之。约次日半夜,再见定议。至期,屠岸夷复往。则祁举、共华、贾华、骓遄皆先在,又有叔坚、累虎、特宫、山祈四人,皆故太子申生门下,与郑父、屠岸夷共是十人,反复对天歃血,共扶公子重耳为君。先人有诗云:
才入夷吾身受兵,当初何不死申生?方知中立非完策,不及荀家有令名。
晋秦甥舅之国,地之在晋,犹在秦也。诸大夫亦各忠其国,寡人何敢曰必得地,以伤诸大夫之义。但寡人有疆场之事,欲与吕郤二大夫面议。幸旦暮一来,以慰寡人之望!
先说郤乞至曲沃,别制衣衾棺椁,及冥器木偶之类,极其整齐。掘起申生之尸,面色如生,但臭不成当。役人俱掩鼻欲呕,不能用力。郤乞焚香再拜曰:“世子生而洁,死而不洁乎?若不洁,不活着子,愿无骇众!”言讫,臭气顿息,转为异香。遂重殓入棺,葬于高原。曲沃之人,空城来送,无不堕泪。葬之三日,狐突赍祭品来到,以惠公之命,设位拜奠,题其墓曰:“晋共太子之墓。”事毕,狐突方欲还国。忽见旗号对对,戈甲层层,簇拥一队车马,狐突不知是谁,仓忙欲避。只见副车一人,须发斑白,袍笏整齐,自鄙人车,至于狐突之前,揖曰:“太子有话奉迎,请国舅那步。”突视之,太傅杜原款也。恍忽中忘其已死,问曰:“太子安在?”原款指前面大车曰:“此即太子之车矣。”突乃随至车前。见太子申生冠缨剑佩,好像生前,使御者下引狐突升车,谓曰:“国舅亦念申生否?”突垂泪对曰:“太子之冤,行道之人,无不悲涕。突何人,能勿念乎?”申生曰:“上帝怜我仁孝,已命我为乔山之主矣。夷吾行无礼于贾君,吾恶其不洁,欲却其葬,恐违众意而止。今秦君甚贤,吾欲以晋畀秦,使秦人奉吾之祀,舅觉得何如?”突对曰:“太子虽恶晋君,其民何罪?且晋之先君又何罪?太子舍同姓而求食于异姓,恐乖仁孝之德也。”申生曰:“舅言亦是。然吾已具奏于上帝矣。今当再奏,舅为姑留七日。新城之西偏有巫者,吾将托之以复舅也。”杜原款在车下唤曰:“国舅可别矣!”牵狐突下车,出错跌仆于地,车马一时不见。突身乃卧于新城外馆。心中大惊,问摆布:“吾何得在此?”摆布曰:“国舅祭奠方毕,焚祝辞神,俄然仆于席上,呼喊不醒。吾等扶至车中,载归此处安眠。今幸无恙。”狐突心知是梦,悄悄称异。不与人言,只推抱恙,留车外馆。至第七日未申之交,门上报:“有城西巫者求见。”突命召入,预屏摆布以待之。巫者入见,自言:“素与鬼神通语。今有乔山主者,乃晋国故太子申生,托传语请安国舅:‘今已覆奏上帝,但辱其身,斩其胤,以示罚罪罢了,有害于晋。”狐突佯为不知,问曰:“所罚者,何人之罪?”巫曰:“太子但命传语如此,我亦不知所指何事也?”突命摆布以金帛酬巫者,戒勿妄言。巫者伸谢而去。狐突返国,私与慇郑父之子慇豹言之。豹曰:“君行动乖张,必不克终。有晋国者,其重耳乎?”正叙谈间,阍人来报:“慇大夫使秦已归,见在朝中复命。”二人遂各别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