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周王子带,以赂结好伊雒之戎,使戎伐京师,而己从中应之。戎遂犯境,围王城。周公孔与召伯廖悉力恪守。带不敢出会戎师。襄王遣使垂危于诸侯。秦穆公晋惠公皆欲结好周王,各率师伐戎以救周。戎知诸侯兵至,焚劫东门而去。惠公与穆公相见,面有惭色。惠公又接得穆姬密书,书中数晋侯无礼于贾君,又不纳群公子,很多不是。教他速改前非,不失旧好。惠公遂有疑秦之心,吃紧班师。慇豹果劝穆公夜袭晋师,穆公曰:“同为勤王而来此,虽有私怨,未可动也。”乃各归其国。
才入夷吾身受兵,当初何不死申生?方知中立非完策,不及荀家有令名。
晋秦甥舅之国,地之在晋,犹在秦也。诸大夫亦各忠其国,寡人何敢曰必得地,以伤诸大夫之义。但寡人有疆场之事,欲与吕郤二大夫面议。幸旦暮一来,以慰寡人之望!
先说郤乞至曲沃,别制衣衾棺椁,及冥器木偶之类,极其整齐。掘起申生之尸,面色如生,但臭不成当。役人俱掩鼻欲呕,不能用力。郤乞焚香再拜曰:“世子生而洁,死而不洁乎?若不洁,不活着子,愿无骇众!”言讫,臭气顿息,转为异香。遂重殓入棺,葬于高原。曲沃之人,空城来送,无不堕泪。葬之三日,狐突赍祭品来到,以惠公之命,设位拜奠,题其墓曰:“晋共太子之墓。”事毕,狐突方欲还国。忽见旗号对对,戈甲层层,簇拥一队车马,狐突不知是谁,仓忙欲避。只见副车一人,须发斑白,袍笏整齐,自鄙人车,至于狐突之前,揖曰:“太子有话奉迎,请国舅那步。”突视之,太傅杜原款也。恍忽中忘其已死,问曰:“太子安在?”原款指前面大车曰:“此即太子之车矣。”突乃随至车前。见太子申生冠缨剑佩,好像生前,使御者下引狐突升车,谓曰:“国舅亦念申生否?”突垂泪对曰:“太子之冤,行道之人,无不悲涕。突何人,能勿念乎?”申生曰:“上帝怜我仁孝,已命我为乔山之主矣。夷吾行无礼于贾君,吾恶其不洁,欲却其葬,恐违众意而止。今秦君甚贤,吾欲以晋畀秦,使秦人奉吾之祀,舅觉得何如?”突对曰:“太子虽恶晋君,其民何罪?且晋之先君又何罪?太子舍同姓而求食于异姓,恐乖仁孝之德也。”申生曰:“舅言亦是。然吾已具奏于上帝矣。今当再奏,舅为姑留七日。新城之西偏有巫者,吾将托之以复舅也。”杜原款在车下唤曰:“国舅可别矣!”牵狐突下车,出错跌仆于地,车马一时不见。突身乃卧于新城外馆。心中大惊,问摆布:“吾何得在此?”摆布曰:“国舅祭奠方毕,焚祝辞神,俄然仆于席上,呼喊不醒。吾等扶至车中,载归此处安眠。今幸无恙。”狐突心知是梦,悄悄称异。不与人言,只推抱恙,留车外馆。至第七日未申之交,门上报:“有城西巫者求见。”突命召入,预屏摆布以待之。巫者入见,自言:“素与鬼神通语。今有乔山主者,乃晋国故太子申生,托传语请安国舅:‘今已覆奏上帝,但辱其身,斩其胤,以示罚罪罢了,有害于晋。”狐突佯为不知,问曰:“所罚者,何人之罪?”巫曰:“太子但命传语如此,我亦不知所指何事也?”突命摆布以金帛酬巫者,戒勿妄言。巫者伸谢而去。狐突返国,私与慇郑父之子慇豹言之。豹曰:“君行动乖张,必不克终。有晋国者,其重耳乎?”正叙谈间,阍人来报:“慇大夫使秦已归,见在朝中复命。”二人遂各别而归。
话说里克主张,原要奉迎公子重耳,因重耳辞不肯就,夷吾又以重赂求入,是以只得随众行事。谁知惠公即位以后,所许之田,分毫不给,又任用虢射、吕饴甥、郤芮一班私家,将先世旧臣,一概冷淡,里克心中已自不平。及劝惠公畀地于秦,清楚是公道话,郤芮反说他为己而设,好生不忿,忍了一肚子气,敢怒而不敢言。出了朝门,色彩之间,不免露些怨望之意。及慇郑父使秦,郤芮等恐其与里克有谋,暗里遣人窥瞰。郑父亦虑郤芮等有人伺察,遂不别里克而行。里克令人邀郑父说话,则郑父已出城矣。克自往追之,不及而还。早有人报知郤芮。芮求见惠公,奏曰:“里克谓君夺其权政,又不与汾阳之田,心抱恨望。今闻慇郑父聘秦,自驾往追,此中必有异谋。臣素闻里克长于重耳,君之立非其本意,万一与重耳内应外合,何故防之?不若赐死,以绝其患。”惠公曰:“里克有功于寡人,今何辞以戮之?”郤芮曰:“克弑奚齐,又弑卓子,又杀顾命之臣荀息,其罪大矣!念其入国之功,私劳也。讨其弑逆之罪,公义也。明君不以私劳而废公义,臣请奉君命行讨!”惠公曰:“大夫往矣!”郤芮遂诣里克之家,谓里克曰:“晋侯有命,使芮致之吾子。晋侯云:‘微子,寡人不得立,寡人不敢忘子之功。固然,子弑二君,杀一大夫,为尔君者难矣!寡人奉先君之遗命,不敢以私劳而废大义,惟子自图之!”里克曰:“不有所废,君何故兴?欲加上罪,何患无辞?臣闻命矣!”郤芮复迫之,克乃拔佩剑跃地大喊曰:“天乎冤哉!忠而开罪,死如有知,何脸孔见荀息乎?”遂自刎其喉而死。郤芮还报惠公,惠公大悦。髯仙有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