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申侯回到京师,安排筵席,接待戎主。库中宝玉,搬取一空,又敛聚金缯十车为赠,希冀他满欲而归。谁想戎主把杀幽王一件,自发得不世之功,人马占有都城,整天喝酒作乐,绝无还军返国之意。百姓皆归怨申侯。申侯无可何如,乃写密书三封,发人往三路诸侯处,约会勤王。那三路诸侯,北路晋侯姬仇,东路卫侯姬和,西路秦君嬴开。又遣人到郑国,将郑伯死难之事,报知世子掘突,教他起兵复仇。不在话下。
次日,诸侯谢恩,平王再封卫侯为司徒,郑伯掘突为卿士,留朝与太宰咺一同辅政。惟申晋二君,以本国逼近蛮夷,拜辞而归。申侯见郑世子掘突英毅非常,以女妻之,是为武姜。此话搁过不提。
却说犬戎自到镐京扰乱一番,识熟了中国的门路,虽则被诸侯摈除出城,其锋未曾波折,又自谓劳而无功,心抱恨恨。遂大起戎兵,侵犯周疆,岐丰之地,半为戎有。垂垂逼近镐京,连月烽火不断。又宫阙自燃烧以后,十不存五,颓墙败栋,风景甚是苦楚。平王一来府库空虚,有力制作宫室,二来怕犬戎迟早犯境,遂萌迁都洛邑之念。一日,朝罢,谓群臣曰:“昔王祖成王,既定镐京,又营洛邑,此何意也?”群臣齐声奏曰:“洛邑为天下当中,四方入贡,道里适均,以是成王命召公相宅,周公兴筑,号曰东都,宫室轨制,与镐京同。每朝会之年,天子行幸东都,访问诸侯,此乃便民之政也。”平王曰:“今犬戎逼近镐京,祸且不测,朕欲迁都于洛何如?”太宰咺奏曰:“今宫阙焚毁,修建不易,劳民伤财,百姓嗟怨。西戎乘衅而起,何故御之?迁都于洛,实为至便。”两班文武,俱以犬戎为虑,齐声曰:“太宰之言是也。”惟司徒卫武公低头长叹。平王曰:“老司徒何独无言?”武公乃奏曰:“老臣年逾九十,蒙君王不弃老耄,备位六卿。若知而不言,是不忠于君也;若违众而言,是反面于友也。然宁获咎于友,不敢获咎于君。夫镐京左有殽函,右有陇蜀,披山带河,沃野千里,天下形胜,莫过于此。洛邑虽天下当中,其势平衍,四周受敌之地,以是先王虽并建两都,然宅西京,以振天下之要,留东都以备一时之巡。吾王若弃镐京而迁洛,恐王室自是衰弱矣!”平王曰:“犬戎劫夺岐丰,势甚猖獗。且宫阙残毁,无以壮观。朕之东迁,实非得已。”武公奏曰:“犬戎豺狼之性,不当引入卧闼。申公借兵失策,开门揖盗,使其燃烧宫阙,戮及先王,此不共之仇也。王今励志自强,节用爱民,练兵训武,效先王之北伐南征,俘彼戎主,以献七庙,尚可湔雪前耻。若哑忍避仇,弃此适彼,我退一尺,敌进一尺,恐蚕食之忧,不止于岐丰罢了。昔尧舜在位,茅茨土阶,禹居卑宫,不觉得陋。京师壮观,岂在宫室?惟吾王熟思之!”太宰咺又奏曰:“老司徒乃安常之论,非通变之言也。先王怠政灭伦,自招寇贼,其事已不敷深咎。今王打扫煨烬,仅正名号,而府库空虚,兵力单弱。百姓害怕犬戎,如畏豺虎。一旦戎骑长驱,民气崩溃,误国之罪,谁能任之?”武公又奏曰:“申公既能召戎,定能退戎。王遣人问之,必有良策。”正商讨间,国舅申公遣人赍垂危表文来到。平王展开看之,粗心谓:“犬戎扰乱不已,将有亡国之祸。伏祈我王怜念干系,出兵救济。”平王曰:“舅氏自顾不暇,安能顾朕?东迁之事,朕今决矣。”乃命太史择日东行。卫武公曰:“臣职在司徒,若主上一行,民生离散,臣之咎难辞矣。”遂先期出榜示谕百姓:“如愿随驾东迁者,作速筹办,一齐启程。”祝史作文,先将迁都启事,祭告宗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