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楚王拜得臣为大将，亲统大兵，纠合陈、蔡、郑、许四路诸侯，一同伐宋，围其缗邑。宋成公使司马公孙固如晋垂危。晋文公集群臣问计。先轸进曰：“方今惟楚刁悍，而于君有私恩。今楚戍谷伐宋，肇事中原，此天授我以救灾恤患之名也。取威定伯，在此举矣！”文公曰：“寡人欲解齐宋之患，如何而可？”狐偃进曰：“楚始得曹而新婚于卫，是二国又皆主公之仇也。若发兵以伐曹卫，楚必移兵来救，则齐宋宽矣。”文公曰：“善。”乃以其谋告公孙固，使回报宋公，令其死守。公孙固领命去了。文公以兵少为虑。赵衰进曰：“古者大国全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我曲沃武会，始以一军受命。献公始作二军，以灭霍、魏、虞、虢诸国，拓地千里。晋在本日，不得为次国，宜作全军。”文公曰：“全军既作，遂可用否？”赵衰曰：“未也。民未知礼，虽聚而易散。君盍大蒐以示之礼，使民知尊卑长幼之序，动亲上死长之心，然后可用。”文公曰：“作全军，必须立元帅，谁堪其任？”赵衰对曰：“夫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君如求智勇之将，不患无人。若求有学者，臣所见惟郤穀一人耳。穀年五十余矣，好学不倦，说《礼》《乐》而敦《诗》《书》。夫《礼》、《乐》、《诗》、《书》，先王之法，德义之府也。民生以德义为本，兵事以民为本。唯有德义者，方能恤民。能恤民者，方能用兵。”文公曰：“善。”乃召郤穀，为元帅，穀辞不受。文公曰：“寡人知卿，卿不成辞！”强之再三，乃就任。
喜至北鄙，齐师尚未出境，乃迎将上去。至汶南处所，刚遇齐兵前队，乃崔夭为前锋。展喜先将礼品呈送崔夭。崔夭引至雄师，谒见齐侯，呈上犒军礼品，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临于敝邑，使下臣喜奉犒执事。”孝公曰：“鲁人闻寡人发兵，胆怯惧乎？”喜答曰：“小人则或者胆怯，下臣不知也。若君子，则全偶然惧。”孝公曰：“汝国文无施伯之智，武无曹刿之勇，况正逢饥荒，野无青草，何所恃而不惧？”喜答曰：“敝邑别无所恃，所恃者先王之命耳。昔周先王封太公于齐，封我先君伯禽于鲁，使周公与太公割牲为盟，誓曰：‘世世子孙，同奖王室，无相害也。’此语载在盟府，太史掌之。桓公是以九合诸侯，而先与庄公为柯之盟，奉王命也。君嗣位九年，敝邑君臣，引领望齐曰：‘庶几修先伯主之业，以亲睦诸侯。’若弃成王之命，违太公之誓，堕桓公之业，以好为仇，度君侯之必不然也。敝邑恃此不惧。”孝公曰：“子归语鲁侯，寡人愿修好，不复用兵矣。”本日传令班师。潜渊有诗，讥臧孙辰知柳下惠之贤，不能荐引同朝。诗云：
北望烽烟鲁势危，片言退敌奏功奇。臧孙不肯开贤路，柳下仍淹展士师。
来岁春，晋文公议分兵以伐曹卫，谋于郤穀。穀对曰：“臣已与先轸商讨伏贴矣。本日非与曹卫难堪也，分兵能够当曹卫，而不成以当楚。主公宜以伐曹为名，假道于卫，卫曹方睦，必定不允。我乃从南河济师，出其不料，直捣卫境，所谓‘迅雷不及掩耳’，胜有八九。既胜卫，然后乘势而临曹。曹伯素失民气，又惧于败卫之威，其破曹必矣！”文公喜曰：“子真有学之将也！”即便人如卫假道伐曹。卫大夫元咺请于成公曰：“始晋君出亡过我，先君何尝加礼。今来假道，君必听之。不然，彼将先卫而后曹矣。”成公曰：“寡人与曹共服于楚，若假以伐曹之路，恐未结晋欢，而先取楚怒也。怒晋，犹恃有楚，并怒楚，将何恃乎？”遂不准。晋使回报文公。文公曰：“不出元帅所料也！”乃命迂道南行。渡了黄河，行至五鹿之野，文公曰：“嘻！此介子推割股处也！”不觉凄然泪下，诸将皆感慨助悲。魏犨曰：“吾等当拔城取邑，为君雪往年之耻，何用感喟？”先轸曰：“武子之言是也。臣愿率本部之兵，独取五鹿。”文公壮其言，许之。魏犨曰：“吾当助子一臂。”二将升车进步。先轸令军士多带旗号，凡所过山林高阜之处，便教悬插，务要透出林表。魏犨曰：“吾闻‘兵行诡道’，今遍张旗表，反使仇敌知备，不知何意？”先轸曰：“卫素臣服于齐，近改事荆蛮，国人不顺，每虞中国之来讨。吾主欲继齐图伯，不成逞强，当以先声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