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文公命司马赵衰,议违命放火之罪,欲诛魏犨颠颉。赵衰奏曰:“此二人有十九年从亡驰驱之劳,近又立有大功,能够赦之!”文公怒曰:“寡人以是取信于民者,令也。臣不遵令,不谓之臣,君不能行令于臣,不谓之君。不君不臣,何故立国?诸大夫有劳于寡人者甚众,若皆可犯令擅行,寡人自今不复能出一令矣!”赵衰复奏曰:“主公之言甚当。然魏犨材勇,诸将莫及,杀之诚为可惜!且罪有首从,臣觉得借颠颉一人,亦足警众,何必并诛?”文公曰:“闻魏犨伤胸不能起,何惜此旦暮将死之人,而不以行吾法乎?”赵衰曰:“臣请以君命问之,如其必死,诚如君言。倘尚可奔走,愿留此虎将,以备缓急。”文公点头道:“是。”乃使荀林父往召颠颉,使赵衰视魏犨之病。不知魏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化。
却说魏犨颠颉二人,素有挟功娇纵之意,本日见晋侯保全僖氏之令,魏犨忿然曰:“吾等本日擒君斩将,主公并无一言嘉奖。些须盘飧,所惠多少,却如此用情,端的轻重不分了!”颠颉曰:“此人若仕于晋,必当重用,我等被他逼迫,不如一把火烧死了他,免厥后患。便主公晓得,莫非端的斩首不成?”魏犨曰:“言之有理。”二人相与喝酒,候至夜静,私领兵卒,围住僖负羁之家,前后门放起火来。火焰冲天。魏犨乘醉恃勇,跃上门楼,冒着火势,在檐溜上驰驱如飞,欲寻僖负羁杀之。谁知栋榱焚毁,倾圮下来,扑陆一声,魏犨失脚坠地,跌个抬头朝天。只听得天崩地裂之声,一根败栋刮喇的,正打在魏犨胸脯上。魏犨大痛无声,顿时口吐鲜血,前后摆布,火球乱滚,只得挣起来,兀自攀着庭柱,仍跃上屋,回旋而出。浑身衣服,俱带着火,扯得赤条条,方免焚身之祸。魏犨固然英勇,此时不繇不困倒了。刚遇颠颉来到,扶到余暇去处,解衣衣之,一同上车,回寓安息。
时齐孝公已薨,国人推立其弟潘,是为昭公。潘,葛嬴所生也,新嗣大位。以取谷之故,正欲结晋以抗楚。闻知晋侯屯军敛盂,本日命驾至卫地相会。卫成公见五鹿已失,忙使宁速之子宁俞,前来赔罪请成。文公曰:“卫不容假道,今惧而求成,非其本心。寡人朝夕当踏平楚丘矣。”宁俞还报卫侯。时楚丘城中,讹传晋兵将到,一夕五惊。俞谓卫成公曰:“晋怒方盛,国人震恐,君不如暂出城避之。晋知主公已出,必不来攻楚丘。然后再乞晋好,保全社稷可也。”成公叹曰:“先君不幸失礼于亡公子,寡人又一时不明,不允假道,乃至如此。累及国人,寡人亦无脸孔居于国中!”乃使大夫咺同其弟叔武摄国事,本身避居襄牛之地;一面使大夫孙炎,求救于楚。时乃春仲春也。髯翁有诗云:
曹伯慢贤遭絷虏,负羁行惠免诛夷。面前不肯行便利,到火线知是与非。
磨难何必具主宾?纳姬赠马怪纷繁,谁知五鹿开疆者,便是当年叫化人!
是月,郤穀卒于军。晋文公悼惜不已,令人护送其丧返国。以先轸有取五鹿之功,升为元帅。用胥臣佐下军,以补先轸之缺。因赵衰前荐胥臣多闻,是以任之。文公欲遂灭卫国。先轸谏曰:“本为楚困齐宋,来拯其危,今齐宋之患未解,而先覆人国,非伯者存亡恤小之义也。况卫虽无礼,其君已出,废置在我。不如移兵东伐曹,比及楚师救卫,则我已在曹矣。”文公开其言。
却说五鹿百姓,不料晋兵猝然来到,登城了望,但见旗号充满山林,正不知兵有多少。非论城内城外住民,抢先逃窜,守臣制止不住。先轸兵到,无人守御,一鼓拔之。遣人报捷于文公。文公喜形于色,谓狐偃曰:“舅云得土,本日验矣!”乃过夜将郤步扬屯守五鹿,雄师移营,进屯敛盂。郤穀俄然抱病,文公亲往视之。郤穀曰:“臣蒙主公不世之遇,本欲涂肝裂脑,以报知己。奈天命有限,当应折旗之兆,死在朝夕!另有一言奉启。”文公曰:“卿有何言?寡人无不听教。”穀曰:“君之伐曹卫,本谋固乃至楚也。致楚必先计战,计战必先合齐秦。秦远而齐近,君速遣一使结好齐侯,愿与缔盟。齐方恶楚,亦思结晋。倘得齐侯来临,则卫曹必惧而请成,因此收秦。此制楚之全策也。”文公曰:“善。”遂遣使通好过齐,论述桓公先世之好,愿与缔盟,同攘荆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