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晋下军大夫栾枝，刺探楚右师用陈蔡为前队，喜曰：“元帅密谓我曰：‘陈蔡怯战而易动。’先挫陈蔡，则右师不攻而自溃矣。”乃使白乙丙出战。陈辕选蔡公子印，欲在斗勃前建功，抢先出车。未及比武，晋兵俄然退后。二将方欲追逐，只见对阵门旗开处，一声炮响，胥臣领着一阵大车，冲将出来。驾车之马，都用皋比蒙背，敌马见之，以为真虎，错愕跳踯，执辔者拿把不住，牵车回走，反打动斗勃后队。胥臣和白乙丙乘乱掩杀，胥臣斧劈公子印于车下，白乙丙箭射斗勃中颊。斗勃带箭而逃，楚右师大败，死者枕藉，不计其数。栾枝遣军卒，假扮作陈蔡甲士，固执彼处灯号，往报楚军，说：“右师已得胜，速速进兵，共成大功。”得臣凭轼望之，但见晋军北奔，烟尘蔽天，喜曰：“晋下军果败矣！”急催左师并力进步。斗宜申见对阵大旆高悬，料是主将，抖擞精力，冲杀过来。这里狐偃迎住，略战数合，只见阵后大乱，狐偃回辕便走，大旆亦今后退行。斗宜申只道晋军已溃，指引郑许二将，极力追逐。俄然鼓声大震，先轸郤溱引精兵一枝，从半腰里横冲过来，将楚军截做二段。狐毛狐偃翻身复战，两下夹攻。郑许之兵先自惊溃，宜申支架不住，拚死命杀出，遇着齐将崔夭，又杀一阵，尽弃其车马东西，杂于步兵当中，登山而遁。本来晋下军伪作北奔，烟尘蔽天，倒是栾枝砍下有莘山之木，曳于车后，车驰木走，天然刮地尘飞，哄得左军贪功索战。狐毛又诈设大旆，教人曳之而走，假装奔溃之形。狐偃佯败，诱其摈除。先轸早已算定，叮咛祁瞒虚建大将旗，守定中军，任他敌军搦战，切不成出应，自引兵从阵后抄出，横冲过来，恰与二狐夹攻，遂获全胜。这都是先轸预定下的战略。有诗为证：
久困睢阳功未收，勃然一怒战群侯。得臣纵有冲天志，怎脱目前先轸谋！
却说楚军见晋军移营退避，各有忧色。斗勃曰：“晋侯以君避臣，于我亦有荣名矣。不如借此旋师，虽无功，亦免于罪。”得臣怒曰：“吾已请添兵将，若不一战，何故复命？晋军既退，其气已怯，宜疾追之！”传令：“速进！”楚军行九十里，恰与晋军相遇，得臣相度阵势，凭山阻泽，据险为营。晋诸将言于先轸曰：“楚若据险，攻之难拔，宜出兵争之。”先轸曰：“夫据险以恪守也。子玉远来，志在战而不在守。虽据险，安所用之？”时文公亦以战楚为疑。狐偃奏曰：“本日对垒，势在必战。战而胜，能够伯诸侯；即便不堪，我外洋河内山，足以自固。楚其奈我何？”文公意犹未决。是夜寝息，忽得一梦，梦见如先年出亡之时，身在楚国，与楚王手搏为戏，力量不加，抬头倒地，楚王伏于身上，击破其脑，以口喋之。既觉，大惧。时狐偃同旧帐中，文公呼而告之，如此恁般：“梦中斗楚不堪，彼饮吾脑，恐非吉兆乎？”狐偃称贺曰：“此大吉之兆也！君必胜矣！”文公曰：“吉在那边？”狐偃对曰：“君抬头倒地，得天相照；楚王伏于身上，乃伏地请罪也。脑以是柔物，君以脑予楚，柔服之矣，非胜而何？”文公意乃豁然；天气乍明，军吏报：“楚国令人来下战书。”文公启而观之，书云：
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与大夫对垒。大夫必欲观兵，敢不唯命！诘朝相见。
话说楚元帅成得臣虽则恃勇求战，想着楚王两番教诫之语，却也非常慎重。传闻摆布二军，俱已进战得利，追逐晋兵；遂令中军伐鼓，使其子小将军成大心出阵。祁瞒先时，也守着先轸之戒，死守阵门，全不抵挡。楚中军又发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画戟，在阵前耀武扬威。祁瞒忍耐不住，令人察之，回报：“是十五岁的孩子。”祁瞒曰：“谅孺子有何本领！手到拿来，也算我中军一功。”喝教：“擂鼓！”战鼓一鸣，阵门开处，祁瞒舞刀而出，小将军便迎住比武。约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斗越椒在门旗之下，见小将军未能取胜，即忙驾车而出，拈弓搭箭，觑得较亲，一箭正射中祁瞒的盔缨。祁瞒吃了一惊，欲待退回本阵，恐打动了雄师，只得绕阵而走。斗越椒大呼：“此败将不须追之，可杀入中军，擒拿先轸！”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