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人于太华山闻凤鸣焉。次早,宫侍报知穆公。穆公怅惘,徐叹曰:“神仙之事,果有之也!倘此时有龙凤迎寡人,寡人视弃江山,如弃敝屣耳!”命人于太华踪迹之,杳然无所见闻。遂立祠于明星岩,岁时以酒果祀之,至今称为萧女祠,祠中时闻凤鸣也。六朝鲍照有《萧史曲》云:
却说秦穆私有幼女,生时适有人献璞,琢之得碧色美玉。
密笑开还敛,浮声咽更通。相期红粉色,飞向紫烟中。
龙飞逸天路,风起出秦关。身去长不返,箫声时往还。
话说秦穆公并国二十,遂伯西戎。周襄王命尹武公赐金鼓以贺之。秦伯自称大哥,不便入朝,使公孙枝如周谢恩。是年,繇余病卒,穆公心加怜惜,遂以孟明为右庶长。公孙枝自周还,知穆公意向孟明,亦告老致政。不在话下。
忽一日,弄玉于楼上卷帘闲看,见天净云空,月明如镜,呼侍儿焚香一炷,取碧玉笙,临窗吹之。声音清越,响入天涯,轻风拂拂,忽如有和之者。其声若远若近,弄玉心异之,乃停吹而听,其声亦止,余音犹袅袅不竭。弄玉临风怅惘,如有所失,徒倚半夜,月昃香消,乃将玉笙置于床头,勉强寝息。梦见西南边,天门敞开,五色霞光,晖映如昼。一美丈夫羽冠鹤氅,骑彩凤自天而下,立于凤台之上,谓弄玉曰:“我乃太华山之主也。上帝命我与尔结为婚姻,当以中春季相见,宿缘应尔。”乃于腰间解赤玉箫,倚栏吹之。其彩凤亦舒翼鸣舞,凤声与箫声,唱和如一,宫商调和,喤喤盈耳。弄玉神思俱迷,不觉问曰:“此何曲也?”美丈夫对曰:“此《华山吟》第一弄也。”弄玉又问曰:“曲可学乎?”美丈夫对曰:“既成姻契,何难相授?”言毕,直前执弄玉之手。弄玉蓦地惊觉,梦中气象,宛然在目。
次早,穆公拜萧史为中大夫。萧史虽列朝班,不与国政,日居凤楼当中,不食火食,时或喝酒数杯耳。弄玉学其导气之方,亦渐能绝粒。萧史教弄玉吹箫,为《来凤》之曲。约居半载,俄然一夜,佳耦于月下吹箫,遂有紫凤集于台之左,赤龙盘于台之右。萧史曰:“吾本上界神仙,上帝以人间史籍狼藉,命吾清算。乃以周宣王十七年蒲月五日,出世于周之萧氏,为萧三郎。至宣王末年,史官渎职,吾乃连缀本末,备文籍之遗漏。周人以吾有功于史,遂称吾为萧史,今历一百十余年矣。上帝命我为华山之主,与子有夙缘,故以箫声作合,然不该久住人间。今龙凤来迎,能够去矣。”弄玉欲辞其父,萧史不成,曰:“既为神仙,当脱然无虑,岂容于家属生系恋耶?”因而萧史册赤龙,弄玉乘紫凤,自凤台翔云而去。古人称佳婿为“乘龙”,正谓此也。
弄玉秦家女,萧史仙处童。来时兔月满,去后凤楼空。
又江总亦有诗云:
及旦,自言于穆公。乃使孟明以梦中形象,于太华山访之。有野夫指曰:“山上明星岩,有一异人,自七月十五日至此,结庐独居,每日下山沽酒自酌。至晚,必吹箫一曲,箫声四彻,闻者忘卧,不知其那边人也。”孟明登太华山,至明星岩下,果见一人羽冠鹤氅,玉貌丹唇,飘飘然有超尘出俗之姿。孟明知是异人,上前揖之,问其姓名。对曰:“某萧姓,史名。足下何人?来此何事?”孟明曰:“某乃本国右庶长,百里视是也。吾主为爱女择婿,女善吹笙,必求其匹。闻足下精于音乐,吾主渴欲一见,命某奉迎。”萧史曰:“某粗解宫商,别无他长,不敢辱命。”孟明曰:“同见吾主,自有分晓。”乃与共载而回。
女周岁,宫中陈晬盘,女独取此玉,弄之不舍,因名弄玉。稍长,姿容绝世,且又聪明非常,长于吹笙,不由乐工,自成调子。穆公命巧匠,剖此美玉为笙。女吹之,声如凤鸣。穆公钟爱其女,筑重楼以居之,名曰凤楼。楼前有高台,亦名凤台。弄玉年十五,穆公欲为之求佳婿。弄玉自誓曰:“必得善笙人,能与我唱和者,方是我夫,他非所愿也。”穆公令人遍访,不得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