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楚共王直逼晋营而阵,自谓出其不料,军中必定扰乱。却寂然不见动静,乃问于太宰伯州犁曰:“晋兵坚垒不动,子晋人也,必知其情。”州犁曰:“请王登车而望之。”楚王登车,使州犁立于其侧。王问曰:“晋兵驰骋,或左或右者何也?”州犁对曰:“召军吏也。”王曰:“今又群聚于中军矣。”州犁曰:“合而为谋也。”又望曰:“俄然张幕何故?”州犁曰:“虔告于先君也。”又望曰:“今又撤幕矣。”对曰:“将发军令也。”又望曰:“军中为何鼓噪,飞尘不止?”对曰:“彼因不得成列,将塞井平灶,为战地耳。”又望曰:“车皆驾马矣,将士升车矣。”对曰:“将结阵也。”又望曰:“升车者何故复下?”对曰:“将战而祷神也。”又望曰:“中军势似甚盛,其君在乎?”对曰:“栾范之族,挟公而阵,不成轻敌也。”楚王尽知晋国之情,乃戒谕军中,办理来日比武之事。楚之降将苗贲皇亦侍于晋侯之侧,献策曰:“自令尹孙叔之死,军政无常。两广精兵,久不选换,老不堪战者多矣。且摆布二帅,不相敦睦。此一战楚可败也。”髯翁有诗云:
却说厉公头带冲天凤翅盔,身披蟠龙红锦战袍,腰悬宝剑,手提方天大戟,乘着金叶包裹的戎辂。右有栾书,左有士燮,展开军门,杀奔楚阵来。谁知阵前却有一窝泥塘,拂晓时候,未曾看得细心,郤毅御车英勇,方才把晋侯车轮陷于淖中,马不能走。楚共王之子熊,他少年好勇,领着前队,瞥见晋侯车陷,驱车飞赶过来。那边栾锜忙跳下车,立于泥塘当中,尽平生力量,双手将两轮扶起,车浮马动,一步步挣出泥塘来。那边熊将次赶到。这里栾书的军马亦到,大喝:“小将不得无礼!”熊见旗上有“中军元帅”字,知是雄师,吃了一惊,回车便走,被栾书追上,活捉过来。楚军见熊有失,一齐来救。却得士燮引兵杀出,后队郤至等俱到,楚兵恐堕埋伏,出兵回营。晋兵亦不追逐,各自归寨。哨马密查楚左军慎重,晋上军未曾交兵,下军战二十余合,互有杀伤。胜负未分,商定来日再战。栾书将熊献功,晋侯欲斩之。苗贲皇进曰:“楚王闻其子被擒,明日必来亲身出战,可囚熊于军前,来往诱之。”晋侯曰:“善。”一夜安眠无话。
楚用州犁本晋良,晋人用楚是贲皇。人才可贵须保重,莫把谋臣借外邦。
落乌贯虱名无偶,百步穿杨更罕见。穿札将军未足奇,强中更有强中手。
却说晋兵追逐楚兵至紧,养由基抽矢控弦,立于阵前,追者辄射杀之,晋兵乃不敢逼。楚将婴齐、壬夫闻楚王中箭,各来策应,混战一场,晋兵方退。栾锜瞥见令尹灯号,知是公子婴齐之军,请于晋侯曰:“臣前奉使于楚,楚令尹子重问晋国用兵之法,臣以‘整暇’二字对。今混战未见其整,各退未见其暇。臣愿使行人持饮献之,以践昔日之言。”晋侯曰:“善。”栾锜乃使行人执酒榼,造于婴齐之军,曰:“寡君乏人,命锜持矛车右,故不得亲犒从者,使某代进一觞。”婴齐悟昔日“整暇”之言,乃叹曰:“小将军可谓记事矣!”受其榼,对使饮之,谓使者曰:“来日阵前,劈面谢也。”行人归述其语。栾锜曰:“楚君中矢,其师尚未肯退,何如?”苗贲皇曰:“蒐阅车乘,补益士卒,秣马厉兵,修阵固列,鸡鸣饱食,决一死战,何畏乎楚?”时郤犨、栾黡从鲁、卫请兵回转,言二国各起兵来助,已在二十里远近。楚谍探知,报闻楚王。楚王大惊曰:“晋兵已众,鲁、卫又来,如之何如?”即便摆布召中军元帅公子侧商讨。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