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王六年,为楚灵王之二年,冬十仲春,郑简公许悼公如楚,楚灵王留之,以待伍举之报。伍举还楚复命,言:“晋侯二事俱诺。”灵王大悦,遣使大征会于诸侯,约以来岁春三月为会于申。郑简公请先往申地,迎待诸侯。灵王许之。至次年之春,诸国赴会者,接踵不断。惟鲁卫借端不至,宋遣大夫向戍代行。其他蔡、陈、徐、滕、顿胡、沈、小邾等国君,俱切身赴会。楚灵王大率兵车,来至申地,诸侯俱来相见。左尹伍举进曰:“臣闻欲图霸者,必先得诸侯;欲得诸侯者,必先慎礼。今吾王始求诸侯于晋,宋向戍,郑公孙侨,皆大夫之良,号为知礼者,不成不慎也。”灵王曰:“古者合诸侯之礼何如?”伍举曰:“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阳之蒐,康王有酆宫之朝,穆王有涂山之会,齐桓私有召陵之师,晋文私有践土之盟,此六王二公以是合诸侯者,莫不有礼,惟君所择。”灵王曰:“寡人欲霸诸侯,当用齐桓公召陵之礼,但不知其礼如何?”伍举对曰:“夫六王二公之礼,臣闻其名,实未之习也。以所闻齐桓公伐楚,退师召陵,楚使先大夫屈完如齐师,桓公大陈八国车乘,以众强夸示屈完,然后合诸侯与屈完盟会。今诸侯新服,吾王亦惟示以众强之势,使其怖畏,然后征会讨贰,不敢不从矣。”灵王曰:“寡人欲用兵于诸侯,效桓公伐楚之事,谁抢先者?”伍举对曰:“齐庆封弑其君,逃于吴国,吴不讨其罪,又加宠焉,处以朱方之地,聚族而居,富于其旧,齐人愤怨。夫吴,我之仇也。若用兵伐吴,以诛庆封为名,则一举而两得矣。”灵王曰:“善。”因而盛陈车乘,以恐胁诸侯,即申地为会盟。以徐君是吴姬所出,疑其附吴,系之三日,徐子愿为伐吴领导,乃释之。使大夫屈申,率诸侯之师伐吴,围朱方,执齐庆封,尽灭其族。屈申闻吴人有备,遂班师,以庆封献功。灵王欲戮庆封,以徇于诸侯。伍举谏曰:“臣闻‘无瑕者,能够戮人。’若戮庆封,恐其反唇而稽也。”灵王不听,乃负庆封以斧钺,绑示军前,以刀按其颈,迫使自言其罪曰:“各国大夫听者: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遂大声叫曰:“各国大夫听者: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观者皆掩口而笑。灵王大惭,使速杀之。胡曾先生咏史诗云:
乱贼还将乱贼诛,固然势屈肯心输。楚虔空自夸天讨,不及庄王戮夏舒。
新台丑行污青史,蔡景如何复蹈之?逆刃忽从宫内起,因思急子不幸儿!
一日,郑人出北门,恍忽间遇见良霄,身穿介胄,提戈而行;曰:“带与段害我,我必杀之!”其人归述于别人,遂得病。因而国中风吹草动,便觉得良霄来矣!男女皆驰驱若狂,如避戈矛。未几驷带病卒。又数日,印段亦死。国人大惧,日夜不宁。公孙侨言于郑君,以良霄之子良止为大夫,主良氏之祀,并立公子嘉之子公孙泄,因而国中讹言顿息。行人游吉字子羽,问于侨曰:“立后而讹言顿息,是何故也?”侨曰:“凡凶人恶死,其灵魂不散,皆能为厉。如有所归依,则不复然矣。吾立祀为之归也。”游吉曰:“若然,立良氏可矣,何故并立公孙泄?岂虑子孔亦为厉乎?”侨曰:“良霄有罪,不该立后,若因为厉而立之,国人皆惑于鬼神之说,不成觉得训。吾饰辞于存七穆之绝祀,良孙二氏并立,以是除民之惑也。”游吉乃叹服。